徐離陵已進廚房燒熱水:「吃完去抓六隻雞來,再去路邊看著,她若回來就拖住她。」
小黃:「我吃不下……」
徐離陵:「待山精木魅離開,你再回來。」
小黃:「我吃不……」
徐離陵睨它一眼。
它伏在地上,滿臉委屈地開吃,不敢再多言。
屍體多留一刻,就多一分被發現的風險。
廚房裡開始燒水,徐離陵走到院裡,搜颳了這些修士身上的儲物袋,撿起之前寧菲扔的靈石洗乾淨,又去整理先前被寧菲翻亂的屋子。
他的安排井然有序,從容不迫。
鶯然神情木然地眺望著。
夫君不是凡人,竟然連小黃都不是凡狗。
她揉了揉太陽穴,忽見小黃仰頭,發出一聲雄厚獸吼。
獸吼聲如山震。音不大,盪出的聲波卻搖動山林。
霎時,草木山石化出靈形,如一陣風向她家院子飄去。
鶯然震驚。
它們分工明確。
草木而化的木魅之靈修復被打壞的木門與籬笆院牆,山石而化的山精淨化著被血染紅的土地。
廚房裡的水燒好了。
徐離陵從屋裡出來,對那些正在忙活的小精靈們視若無睹,拿上乾淨衣裳,提上熱水,去偏房沐浴。
片刻後,他換了身乾淨青衫、披散著烏黑的濕發出來,將幾乎被血染透的衣衫丟給小黃。
小黃叼到角落裡,叼出火摺子來,把衣裳燒了。又把灰掃進水溝,讓水流沖走。
徐離陵坐靠在院中的躺椅上,翹著二郎腿,削竹篾,重新編家中的菜籃與簸簍。
山精木魅忙得團團轉,小院一點點恢復原樣。
地上的屍體逐漸消失,小黃吃得都快吐了。終於吃完,它抓了雞,跑到她去收菜的必經之路上等她。
鶯然恍惚間,覺得自家院子裡正在發生的事,就像是童話。
童話公主遇到麻煩後,「小動物」們都來幫忙了。
只不過遇到的事有點殘忍,幫的忙也有點血腥。
還有……
鶯然留意到徐離陵身上的青衫,發散思維地想:
難怪他總是那幾套幾乎一樣的青衫來回換。
原來是防著有事可以臨時換一套新的,把舊的扔了?
若不是她親眼看見,待她回家確實看不出他換了衣裳。
小院恢復了原樣,山精木魅們重回山林。
日漸西沉,徐離陵頭髮幹了。用玉竹髮帶束起黑髮,在暮色的乾淨小院裡忙活,仿佛仍是她熟悉的斯文書生。
小黃坐在路邊等她回家,時不時用腿撓痒痒。
也仿佛仍是她熟悉的那隻小狗。
鶯然倚著大樹,遙望他們。
天幕漸黑,家中點起了燭燈。
徐離陵在主屋與廚房間來回走了兩趟,去熱冷了又冷的湯。
最後一次熱完菜,他在屋門口站了一會兒,轉身走向屋後,好似準備騎飛駒出門去找她。
鶯然呼出口氣,從樹葉里翻出還是死貓狀態的大花,將大花放進菜籃,提起菜籃,走下山。
一步步,踏入小院。
院中已無下午慘劇的任何痕跡,空氣中浮動著飯菜香。
鶯然的目光掃過大門、院牆、掛在院牆上的菜籃與簸簍……
曾經她和徐離陵一同去訂做院門,一同慢慢砌著院牆、造籬笆,一同學編菜籃與簸簍的畫面……
與下午那些精怪在眨眼間修復血淋淋的狼藉的畫面,在她腦海中不斷交錯。
小院在夜色中,渡上了一層妖異的光。
「你去哪兒了?怎的弄成這樣?」
熟悉的聲音詢問。
還是她熟悉的口吻,平靜又帶著不著痕跡的關切。
他牽著飛駒要出門找她,見她回來,又停步。把飛駒趕回屋後,向她走近。
魔。
他是魔。
鶯然腦中有個聲音在不斷告訴她。
她垂眸避開他的視線:「我今早本來是要去收菜的,但突然想去山上采菌子,便帶著大花一起上了山。」
「結果在山上摔了跤,扭傷了腳,又迷了路,幸虧有大花帶我,我這才走出來。大花……已經累得睡著了。」
徐離陵輕撫她面容,以指腹擦拭她臉上髒污,彎腰要將她抱起。
很奇妙。
她明知他是魔,卻依舊覺得他的動作溫柔,他的手掌仍如以往一般溫暖。
她止住他:「懷真。」
徐離陵動作停頓:「嗯?」
鶯然對他笑:「我先把大花放回去。」
徐離陵從她手中接過菜籃放在地上,「讓小黃把它叼回去。」
小黃立刻走過來,對她討好地搖了搖尾巴,叼起菜籃回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