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離陵「嗯」了聲,往浴房去。
鶯然獨自坐在床邊,思索她知道的劇情、思索趙銜月口中的徐離陵,有了個猜測。
可她不確定,心頭五味雜陳。
待徐離陵從浴房出來,他站在床邊擦頭髮。
鶯然要他過來坐下,她則上床坐在他身後幫他擦。
邊擦,邊問:「你的五衰,已到何種程度了?再發展下去,可會耽誤你對上神帝?」
徐離陵:「說不準。但不會耽誤對上神帝。」
五衰代表著虛弱,可他的五衰,卻是越衰落越強大。
鶯然心更沉,終是直言:「五衰將盡後,會發生什麼?」
徐離陵側目睨她,輕描淡寫:「會成為真正的聖魔,化身魔道,無形無相。」
他從不瞞她他的事。
只是很多時候,她都問不到點上。
今日,她算是問到了。
鶯然手中一緊,反應過來,手中已扯斷他幾根頭髮。
他不以為意,幫她把纏在她手中布巾里的斷髮取出來:「問這個做什麼?」
鶯然驀然心頭湧上股氣悶,這氣悶不是針對徐離陵,她卻忍不住推他一把:「你說我問這個做什麼!」
徐離陵不慌不忙從她手中取走布巾,自己擦頭髮,慢悠悠道:「時也命也運也。」
他倒是看得開!
鶯然背過身:「同我來雲州,是不是加速了你的五衰?」
徐離陵不語。
鶯然:「說話!」
徐離陵:「說了你要哭,哭了還得我來哄。」
他這麼說,她哪裡還不懂他的意思——
是。
陪她來雲州,就是加速了他被聖魔之靈吞噬了。
難怪他在懿王洲,頂多是做飯咸了點,但沒別的異常。
到了雲州這才多久,他什麼感覺都快喪失了。
鶯然紅了眼眶,但忍住眼淚:「若不來雲州,你原本還能撐多久?」
徐離陵:「你此生凡人壽數八十有二,我能撐到你壽終,為你捧靈送葬,再為你守孝三年。」
鶯然嗚咽一聲,低頭以手掩面。
他對她的壽數,知道得可真清楚啊。
怕是在同她成親時,就已想好了日後之事——他會以凡人之貌陪她至壽終正寢,此生她都將一無所知、無憂無慮。
她原是想,她成了修士,做了任務,救了他,就能長長久久和他在一起。
她這般告訴過他,他亦不多言。
原是無論她成不成修士,她都不能與他長長久久。
無論她是不是任務者,都不知要如何救他,如何與他在一起。
因為他是聖魔。
他是仙也好,是魔也罷,是人是妖都行。
可他偏偏,是那要與聖魔之靈同化、化身為道,誰都不知道要怎麼阻止的聖魔。
徐離陵伸過手來,將她攬入懷裡。
欲拉開她的手,為她拭淚。鶯然撇開他的手,轉過臉去不讓他擦。
她知錯不在他,如果可以,他也不會想成為聖魔,歷經踐踏折磨。
可心裡難受,忍不住置氣。
徐離陵一手輕握她的面頰,將她轉過臉來,以指腹輕輕為她擦淚:「我還有時間陪你玩。」
能有多少時間?
都快跟木頭似的什麼感覺都沒了。
鶯然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為什麼偏偏你是聖魔?」
徐離陵:「不好嗎?」
「當然不好!」
徐離陵:「我覺著還成。」
鶯然瞪他,打了他胸膛一下:「你當聖魔當上癮了是吧?」
徐離陵為她擦了淚,用帕子沾溫水,為她擦臉,不然她臉上不舒服:「我若不是聖魔,你就得進幻境。」
鶯然一愣:「什麼?」
徐離陵:「魂境之術,是聖魔獨有。可將他人魂魄引入魂識中,煉化或培育。」
若他不是聖魔,即便是他,在那鋪天蓋地的天衍集殺陣中,也只能護得了自身,護不了她。
而因他是聖魔,他可以。
所以,沒什麼不好的。
五百年玄魔之戰後,他對成為聖魔已沒什麼感覺。
世道如此,去怨去恨,不過是浪費情緒。
但他現在覺得,沒什麼不好的。
因為,可以護住她。
鶯然望著他,又紅了眼眶。
徐離陵平平淡淡道:「壺裡沒水了,再哭,沒濕帕子給你擦臉。」
鶯然嘴巴一扁,伸手推他:「不要你擦。」
但她推不開他。
他穩坐如山,為她擦完臉,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拍撫。
他頭髮還濕著呢。陰陰涼涼的,貼著她衣衫單薄的身子,黏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