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殊收藏的丹藥都是療效絕佳的上品靈藥,賀蘭寂的傷口很快癒合了,只留下一片不小的疤痕,還需要一定的時日癒合,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尤為刺眼。
綺雪心疼地撫摸著這片傷口,眼淚依然止不住,無聲地往下落著,情態楚楚可憐。
賀蘭寂垂下眼眸,為他拭去眼淚:「別哭,圓圓,你的藥很管用,我已經沒有大礙了。」
綺雪坐在他的腿邊,臉頰枕著他的膝蓋,輕輕地蹭著他的手掌,小聲問道:「陛下,你是不是已經全都知道了,才會懲罰雲期和東宮的宮人們?」
任誰都能聽出賀蘭寂懲罰姬玉衡的理由只是託辭,宮中本就豢養了許多妖獸,朱厭衛經常牽著妖獸在宮中巡查,東宮時常有護衛的妖獸觸摸,妖獸擅闖東宮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而賀蘭寂之所以要懲罰姬玉衡,理由只有一個:他發現了姬玉衡和綺雪的私情。
他抬起淚光盈盈的雙眸,哀傷地望向賀蘭寂,面對他可憐的目光,賀蘭寂說不出任何搪塞之辭,只能微微頷首:「是。」
綺雪的心揪了起來:「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就是昨日。」
賀蘭寂緩緩道:「你離開長樂宮後,我派遣妖魔潛入明光宮,發現你與太子夜間私會,在床笫間纏綿一夜。」
他語氣平淡,卻如驚雷般震耳欲聾地炸響,一股寒意自姬玉衡的背脊竄了起來,他的心瞬間跌落谷底,已然陷入絕境。
儘管絕望,但他沒有任何遲疑,向賀蘭寂叩首謝罪:「兒臣自知罪孽深重,無可辯駁,但請父皇降罪兒臣,兒臣甘願認罪。」
「可母妃……母妃是無辜的。是兒臣對母妃心懷不軌,貪戀母妃美色,不惜對他威逼利誘,母妃為兒臣所迫,不得不委身兒臣,他絕非自願背叛父皇,還請父皇明察,寬恕母妃無罪。」
他明明自身難保,卻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護綺雪。
綺雪本就很傷心了,聽到姬玉衡為他辯護,愈發地止不住眼淚:「不是的,威逼利誘的人其實是我,都是我的錯,是我先引誘了雲期……」
他央求地握住賀蘭寂的手,蹭著他的掌心,賀蘭寂垂下眼眸,溫柔地撫摸綺雪的發頂。
賀蘭寂道:「我不怪你,圓圓,這不是你的錯。你是山中精靈,天性自由,對妖族而言,追逐快樂是你們的本性,我永遠不會用人族的道德倫常束縛你。」
「可太子與你不同,他自幼學習詩書禮樂、典謨訓誥,又豈能不懂禮義廉恥?他與母妃私通是罪,明知故犯更是罪,我身為天子、身為人夫、身為人父,無論何種身份,都決不可輕饒他。」
「自然……我也有過錯,是我未能教導好他,我理應受罰。我割去自身血肉,以示懲戒,如今該輪到太子受罰了。」
賀蘭寂語氣轉冷:「自今日起,太子禁足明光宮,非詔不得出;宮人辦事不力,罰俸三月,親衛杖五。」
薛總管記下口諭,俯身說道:「是,陛下。」
姬玉衡深深地低頭跪拜,不辨神色:「兒臣謝過父皇。」
賀蘭寂拉著綺雪的手,低聲對他說:「回去吧。」
他們一同坐上天子的輦車,綺雪攥著賀蘭寂染血的衣袖,一直掉眼淚,內心被愧疚和心疼占據得滿滿當當的,他寧願賀蘭寂懲罰他,也不要賀蘭寂這麼懲罰自己。
賀蘭寂將他抱進懷裡,用手帕細細地擦乾他的淚痕,又沾了香膏抹在他的眼尾和臉頰上,以免綺雪因為流淚太多傷了肌膚。
他沉默良久,開口問綺雪:「圓圓,你怪我嗎?怪我將雲期禁足嗎?」
「……我是怪我自己。」
綺雪搖搖頭,很努力地收住眼淚,不讓眼淚融化香膏:「都是因為我不好,陛下才會懲罰自己和雲期,這全都是我的錯。」
「圓圓,我說了,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
賀蘭寂輕聲嘆息:「我本不欲叫你知曉今日之事,只想對雲期稍作懲戒,再將他送出上京歷練幾年。」
「我並不打算嚴懲雲期,他靈心慧性、多謀善斷,更有仁德之心,是儲君的不二之選,我不會因為他愛慕你而廢黜他的東宮之位。」
「只是身為你的夫君,我不能對你們之間的私情坐視不理。」
賀蘭寂聲音很低,將綺雪抱得更緊,漆黑的鳳眸幽深不見底:「圓圓……如果我希望你與雲期斷絕關係,將他送出上京,你會怨恨我嗎?你會再也不理我嗎?」
「我不會怨恨陛下的,我怎麼會怨恨陛下……」
綺雪慌亂地搖搖頭,揪住賀蘭寂的衣袖,可是回想起姬玉衡深深低伏下去的脊背,還有他哽噎到近乎凝固的聲音,他便怎麼也開不了口和姬玉衡徹底斷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