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荒蠻最無畏的勇士。」
「…就出發吧,用無上的榮耀與豪恣,光復我族百年塵封的榮光。」
段承錚的目光閃動,好像突然明白對方要做什麼,嗓間發出破碎的音節,腳下不自覺上前一步。
段長義很快也反應過來,手中的刀還未移動,手背就被溫熱的鮮血澆灌。
段長青自戕了。
段長青笑著,慈祥而溫柔地笑著,這一刻他不是紅黨首領,只是渴望孩子自由的父親。
他好像還想說些什麼,割裂的喉嚨卻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段承錚卻好像聽懂了。
他說。
我的承錚啊,要一直健康快樂。
他的溫笑定格在臉上,無力的手緩緩落下,殷紅的鮮血染遍潔白的床褥,卻在段承錚眼裡逐漸黑白。
時間在這一刻好像變得很慢,段承錚空洞的眼睛一瞬被暴戾侵蝕,通紅的眼框裡淚水晶瑩,周身的感知威壓陡然上升,叫原本愣在原地的段承風連連後退。
段長義驚懼地張大了嘴,顫抖著手持刀像段承錚砍來。
手炮猶如鬼魅從段承錚後腰中飛出,他腳踝一旋甚至沒有移動,微微側身便避開了段長義狠厲的一刀,雙手快出殘影,解保險上膛扣扳機只在一秒之間。
隨著乾脆利落的兩聲槍響,段長義父子應聲倒地,眉心的血窟窿湧出鮮血。
段承錚沒有看他們,呆呆站在原地。
半晌,他哽咽地抿著唇,走上前去。
他走的很快,腳下卻好像有千斤重 ,直拖著他好像要叫他跪下。
直到走到段長青的旁邊,段承錚低下頭,多年來第一次認真打量父親的臉,朦朧的水霧為他的笑顏披上一層柔和的光。
父親的臉比他想像中的還要白,不是金貴的Omega天生的那種白皙,而是沒有血色的慘白。
他的眼底黑眼圈很深,淚溝很重,眼尾幾道皺紋不解,顴骨高突,嘴唇乾裂,再不復與他母親結婚照上那般動人清秀。
段承錚把他一把抱起時才發現,他的父親很輕,很輕很輕,比沉泯山還要輕,好像只要微風吹拂,人就要同它一起飄走了。
外人給段長青,這位紅黨首領的評價是,一生庸碌。短短四字,就概括了他人生的四十二年。
可就是這樣一個庸碌的人,卻背負著段家百年的恥辱矢志不渝地向前走著;就是這樣一架單薄瘦弱的身軀,撐起了荒蠻紅黨從未被磨滅的傲骨與希望。
人的一生很長,星際最長壽的人能活兩百多年,他的一生卻不過短短四十二個春夏秋冬。
他用最好的年華守護著紅黨最後的尊嚴,撫養段承錚長大成人。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他可能是首席,也可能是父親,卻不能是自己,不能是一個,簡單快樂的Omega。
最後的最後,他用鮮血祭旗,用死亡喚醒段承錚的殺意,用刻骨銘心的痛,為他上了最後一課。
這一生太苦了。
段承錚輕輕在他頭上落了一吻,淚水克制地沒有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