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為,她是葉雲岫吧。
葉雲岫臉色稍稍鬆了一些,拎著刀隨手一指,再次問道:「他們哪個打的你?」
一句話問完,噗通噗通又跪下好幾個。
其中一個直接扯著嗓子叫出來:「女大王饒命,女大王饒命,不不……不是我們,是是、是大王……是王大魁逼的,都王大魁打的。」指著地上身首分離的山大王。
「對對,是王大魁,都是王大魁打的,」另一個跟著喊,「還有、還有趙七,是他說謝公子與他有仇,要打謝公子出氣的……他還說等贖金到手,就殺了謝公子,丟到山溝里餵狼。」
然後幾人急於脫罪,連忙一哄而上,撲上去把一個刀疤臉的人押住。這人右半臉一道醜陋的刀疤從嘴角一直到腮邊,疤痕外翻十分難看。葉雲岫瞅了一眼,不認識。
謝讓自然認得這個「老仇人」,可不就是當日在柳河縣城,半夜被謝讓一棍子桶下樓去的那個歹徒麼。
「柳河縣城,客棧那個壞人。」
謝讓見她那表情便知道她忘了,略略一提,葉雲岫恍然想了起來,蹙著眉腳下才剛一動,趙七便已經嚇得磕頭如搗蒜,殺豬般地喊起來:「女大王饒命,女大王饒命啊,饒了小的眼瞎,小的眼瞎……」
她手中的刀血跡未乾,剛剛就那麼眼睛不眨地一刀把山大王腦袋砍得滾出多遠,瞬息之間,似乎那脖子和腦袋是豆腐做的,王大魁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恐怕到了陰曹地府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山匪們雖說平日裡為非作歹,可遇上這般兇殘的,一幫烏合之眾誰能不怕。
葉雲岫拎著刀腳下移動,就往那邊去了,剛走兩步,謝讓輕輕拉住她胳膊:「雲岫。」
「?」葉雲岫回頭看他。
謝讓搖搖頭:「罷了,你歇會兒吧。」
他本能地這麼做了。不為趙七,只是並不想她再那麼當場砍一個。殺了趙七無非再多一條人命,可是在謝讓心裡,她畢竟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兒家,明明是那般的乖巧柔弱。
不過謝讓也不打算當什麼大善人,便叫押著趙七的那幾個人:「你們,把他給我綁到那邊樹上,不許給他吃飯喝水。」
看樣子竟是這麼放過其他人了?那幾人頓時狂喜,七手八腳把趙七拖過去綁在樹上,麻繩密密匝匝地捆成了粽子。
謝讓四顧茫然。
寬敞的山寨大門口,一邊是跪成一片瑟瑟發抖的眾山匪,一邊是昏的昏、抖的抖的謝家一干人,地上還有一個身首分離的,大片的血泊觸目驚心。
他十九歲的人生中,自負閱歷不淺,心性穩重,可做夢也不曾想過這種場面該作何反應。
謝讓定定神,嘆了口氣,看了看謝家那些人,他稍一遲疑,便抬步先往被綁在樹上的謝宸、謝詢那邊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順手從一個山匪手裡抽出腰刀,走過去揮刀先砍斷謝宸的繩子,把謝宸放開,又去放謝詢。這時旁邊有幾個機靈的山匪趕忙跑過來,七手八腳把謝諒、謝誼也給解開了。
謝詢的繩子剛一解開,便一把抱住謝讓,嗚嗚哭了起來。終究才是個十二歲的半大孩子。
「沒事了,不要哭。」謝讓安慰他一句。
「看看你祖母。」謝宸扯掉身上的繩索說。
謝讓走到一堆女眷那邊,小王氏這會兒已經醒了,兩眼呆滯臉色慘白,謝鳳歌卻還昏迷沒醒。謝讓嘆口氣,彎腰掐了下謝鳳歌人中,掐了兩遍,謝鳳歌才長長的緩了一聲,醒過來了。
謝讓再去看老王氏,老王氏跟崔氏靠在一起,崔氏嚇得吐了一堆,身上和跟前都是污物,歪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老王氏面如金紙,總感覺出氣多進氣少,謝讓一靠近,便察覺一股子尿騷,果然一低頭,發現老王氏失禁了。
謝宸帶著謝詢幾個也過來了,扶起地上的女眷們,謝宸想給老王氏拍去身上的泥土,手拍上去,大約也發現了整片的騷臭濡濕,臉上表情頓時有些難以形容。
「謝公子……要不,先把女眷們扶去聚義廳?」
謝讓一回頭,說話的是一個瘦長臉的漢子,印象中應當也是山匪的一個頭目,謝讓銳利的目光便盯了他一眼。
那人瑟縮一下,急忙拱手道:「謝公子,小的俞虎,原是這山寨的二當家,大王……王大魁,貪財好色,經常在寨中欺凌弱小,山寨眾多兄弟早就無可忍受了。謝公子放心,我等只求活命,但求公子和女大王繞過,我等絕不敢弄鬼使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