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沉看著他嘴裡叮嚀, 銳利的劍眉擰到一起,忍不住「噗嗤」一笑。聽著她笑,張之儒也疑惑地抬眸, 旋即又意識到什麼似的, 起身掐她臉蛋, 咬牙道:「又耍在下。」
「之儒這般有趣, 本宮實在忍不住。」她鼓著圓溜的眸看他,手指點點,見他嘴角不自覺揚起, 她便伸出食指戳他嘴邊的酒窩, 「笑了不就好了,天天板著臉的。」
他嘴角抽抽,她就是這樣,只動動嘴皮子的功夫, 便能輕易地把他的心奪走。可他又能怎樣呢?難道他能忤逆自己的心…?可他還是恨,恨她一聲不吭地離開, 見了他卻又當作無事發生。
「早些歇息吧。」他沒有理會沈清沉的調情, 反是將她勾搭系帶的手撥開, 「在下告退了。」
「…」沈清沉不懂, 她都這般拉下臉來哄他了, 這是許段笙都沒有過的, 難道還不能說明自己的心意嗎?還是說自己會錯了意…?可他的表情, 分明透著愛意。
沈清沉早早地來到陳家糧鋪, 想要在現場找尋些證據。雖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兩天, 昨日陳家糧鋪又並未開業,或許大部分證據都會被抹去。沒有保護案發現場的意識,自然會影響後續的搜證。她依靠著糧鋪側邊的牆,靜靜地候著。
「要我說,您還是別白費力氣了。」路過巡街的衙差,看她在糧鋪旁候著,好心提醒,「這兩家的恩怨,抓個楊家的進去交差得了。陳家安分了,楊家花錢找個替死鬼,對大夥都好。」
沈清沉疑惑地挑起眉,「這算甚麼?你們平日就是這般探案的?那誰來替死者言?」她雖知這裡官商互衛,定少不了這些吃乾飯的傢伙。可當這些話傳到她的耳朵里,沈清沉還是覺得很不自在。她探案,本是為了續命,可這些日子她也見過形形色色的犯人,替死者言,捍生者權,這話總歸是有它的道理的。見到逝者家屬朝她頷首,她的心也覺得甜滋滋的。
也不知,張之儒的心裡是否也會這樣想。
……
怎會突然想起他了。
沈清沉搖搖腦袋,又板起臉看著兩位衙差,「難道你們做衙差的初衷,就是為了發死人財……?如此惡毒,竟不怕遭天譴。」她嘴裡恨恨罵道,卻什麼也做不了。她心裡自是明白這案子雖不算難,兇手的範圍也早有指向,可這到底是家事,誰會將家醜外揚呢……?哪怕真是楊掌柜做的,她又該從何推起呢?
兩位衙差一時啞了聲,其中一位正從她身旁走過幾步,又猛地折返吆喝,「天真是好事,過於天真可就壞事了。」
天真……?他這話難道是在說她為死者爭取的公義,那些道義,都是她天真嗎?難道富者用銀元收買人命就是他們眼中的「腳踏實地」嗎?實屬無稽。
沈清沉正斜眼瞥著遠走的兩位吊兒郎當的衙差,又猛地啐了口口水,她才不相信,這世上就無天理,無公義。
陳家糧鋪的門倏爾間被人從里打開,裡面的人探著身子,踏步走出糧鋪,是陳伶伶。她眼上的紅印,分明訴說著昨夜的憤懣與悲傷。她雙手撐開木製的折門,猛地朝兩旁推去,「我幫你吧。」陳伶伶的身材不算幼小,倒是有些珠圓玉潤,只是今日的臉色並不好,沈清沉擔憂地走上前去,替她推另一側的門。
「你是……大理寺卿的人?」這案子由大理寺卿接手一事,官府早已令人去通知陳家,陳伶伶自也樂意接見。她見沈清沉點點頭,便弓著身子把她應入糧鋪,「大人今日有何貴幹?」
「我想看看你們的倉庫。」倉庫是事發的地點,倘若陳掌柜失蹤一直沒能找著,晌午才被發現死在了自家倉庫的醬油缸中,那這倉庫便多半是第一案發現場。雖也有在其他地方溺死又刻意挪屍到倉庫的可能性,但背著這樣大的屍體,總歸是引人耳目的。再說,離這陳楊兩家糧鋪最近的河,也有個把路程,怎麼可能光天化日,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屍身來回運送,卻從未有人發覺?她可不相信楊家有這樣的能人。
「倉庫?」陳伶伶雖不知沈清沉為何要看倉庫,卻也連連應聲,「大人這邊請。」她領著沈清沉進了後院,後院分了幾間小房,這存放醬油的油缸就在陳家的後院裡頭一處偏僻的小房間。為了存放醬油,防止醬油變質,這是故意挑的一處不會被陽光曬到的地兒。溫度低了,自然能存放得久一些。
沈清沉環顧著陳家的後院,並不算別致,看上去遠沒有昨日在茶樓的男人說的那般氣派。除非陳家足夠低調,否則倒也不可能完全不露富。畢竟誰會為了將來未知的兇殺案,防止外人調查時進入後院看著了陳家的財產而將財富藏匿呢?怎麼想都不可能,沈清沉只能認定,陳家並不如外人口中說的那般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