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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踏進義莊, 便能聞到那股潮濕的氣味迫不及待地湧入鼻腔。空氣中瀰漫著腥臭,夾雜著不知何種棺木帶著的腐朽木屑氣味。兩股氣味交叉, 便在人的喉中迸發出難以忍受的衝動。當眾人艱難地將那股勁壓下, 隨之而來的便是牆壁脫落的石灰煙塵氣息, 像海中的巨浪將眾人完全包裹, 令人透不過氣。

義莊多半建立在荒山, 因此氣溫會比往常要涼一些。可到了義莊裡頭, 那陣涼意變成了凜冽刺骨的寒意, 吹拂過眾人的耳垂與脖頸, 令人渾身發毛。屋外呼嘯的風發出「嗚嗚」聲, 仿佛逝者的嚎啕,哭得悽厲。門口的推門只用糨糊隨意地粘著兩張紙,紙張已然被風吹落半截,剩餘的半截向屋外低垂,像是匍匐著身子迎神的小鬼。

陳孝霖雙手抱胸,反覆摩挲著自己的雙臂,依舊沒能挽回那僅剩的一點暖意,「好冷!」她打了個噴嚏,陳放在面前許久的棺木被捲起了幾層灰,又化作飄絮散落在眾人面前。

沈清沉順著那被吹起的積灰望去,一眼便能看得到盡頭,滿滿當當的,全是棺材,「究竟哪個才是……」

「你們是何人?」盡頭的拐角處連接著仵作居住的偏房,他聽到屋外的響聲便慢悠悠地踩著腳下的布鞋,起身走到外頭來。義莊的門常年敞開著,他並不在意,畢竟四面徒壁,難道還怕賊人進來偷了死屍不成?只是冬天剛過,山裡頭凍死的人太多了,隔三差五的便會有人抬著無名屍到他這義莊來,他也不得不打個哇哇,探出頭來看。

李崎先上前給他塞了一吊錢,這對沈清沉來說並不算多,卻足以夠他溫飽個把日子了。仵作握著手裡的一吊錢,掂量了下,笑嘻嘻地摩挲著手掌,「各位大人,有何吩咐?」

「昨夜在客棧有一具男屍,可是你負責收的?」眾人是打聽過這男屍的去處的,可山上的義莊到底不止一間,還得弄清楚為妙。

那仵作點點頭,倒吸了口涼氣,又砸吧了兩下嘴,背著手走到最盡頭的間隔房裡。裡頭整齊地擺放了一列屍體,個個都用白布掩著頭。他嘴裡一邊反覆叨叨著「客棧」,一邊將白布掖開半分,辨認著屍首。最後他定了定神,仿佛找著了,便指著那具屍首,「喏,就這個。」

說罷他又擰著眉,打量著眾人,「我說各位官人就別操這檔子心咯,這一年到頭死的人可多得去了,死後不都是要入了土,喝上那麼一碗孟婆湯的主兒嗎?怎麼死的,究竟是誰做的,都不重要。」他擺了擺手,便自顧自地走到屋外去抱著些柴木進了柴房。

「怎麼說話的!」沒等沈清沉反應,陳孝霖最先開口罵罵咧咧。然而沈清沉卻並不在意旁人說些什麼,她向來特立獨行,做這些事兒也不需要向旁人解釋甚麼。一來是系統這事兒任誰聽了都只會覺得她瘋了,二來是她只為了替死者鳴冤,至於旁人怎麼看她怎麼看死者,她並不在乎。

她先是上手掀了死者身上的白布,身上的血衣並沒有被替換下來,仍血淋淋的掖在死者身上。死者的拳頭緊握,已然僵硬。沈清沉上前將其攤開,其中一隻手裡,攥著一條布碎。那布碎並不算長,若是沒有人攤開他的拳頭,便不會發現。

沈清沉將布碎取下,用指腹輕捻,那布料如綾羅綢緞般絲滑,明明是藏青色,卻由著光線變化迸發出了亮白的光,價格不菲。她方才取下布碎時,手背觸碰到死者穿著的長衫,觸感與這布碎並無兩異。於是她將布碎卷好,收入袖中。她並不懂布料,可許段笙懂啊!可惜他慣了在家相妻教子,一門不出二門不邁,即便是逃亡,也只會呆在客棧里。但也不打緊,今夜回客棧時交給他仔細研究便是。

緊接著她又上手撫著死者胸口的絲線,其里襯是用絲線縫作的青竹,竹葉尖尖仿佛能看得出抽條,恍如一幅活靈活現的山水油墨畫。她並不懂針線活,只知她指腹觸及這竹葉便發覺與衣服的其他處材質不同,就連縫紉用的線都細得多。不知為何她動了清洗他身上血跡的心思,喚來張之儒與陳孝霖將男屍扶起,「將長衫褪下。」

張之儒錯愕地看著她,眼神極其複雜;陳孝霖則是乖乖地低垂著眸,小心翼翼地將長衫從男屍身上脫下。沈清沉對上張之儒那難以言表的神情,面露不解。她並不懂張之儒這眼神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連死人的醋也要吃……?當真是閒的!她抬了抬手,示意陳孝霖將褪下的長衫交給張之儒去洗。

這樣的活不是他這樣粗枝大葉的男人干,難道還指望霍霍姑娘們細嫩的雙手嗎?更何況,他有活干自然就沒有那心思去吃死屍的飛醋了。

張之儒呆愣地接過血衣,看著懷裡的一片猩紅,臉色鐵青,卻也礙於面子不好發作,只得心裡一陣嘀咕。

接著,沈清沉又在男屍上仔細檢查了一番。那樣驗屍的功夫見得多了,她自然也學會兩把板斧。可她依舊沒能在屍身上找尋到更多的線索,眉毛便難看地擰成了一團。

「……洗好了。」張之儒面無表情地將擰乾了的長衫交給沈清沉,她伸著指尖一挑,那長衫便又落到了陳孝霖的懷裡。她將長衫舉起供眾人觀察,可礙於身高,長衫依舊有一截耷拉在地上。沈清沉扶了扶腦袋,「……妹啊,站上上頭看看。」

若是換了別個,定會覺得她嫌棄自己的身高。可偏偏陳孝霖就是那樣大大咧咧的性子,並不在意這些小節,只點點頭,便脫了鞋站上陳列屍身的床板上。這會便看得清楚多了,沈清沉順著那竹葉尖尖一勾長甲,將絲線扯下,「果然不錯。」

長衫雖然沒有完全乾透,卻也能看見那絲線里恍如躍金。得虧被血跡掩埋,否則這幾根絲線恐怕也難逃一劫,定要被個別識貨的主兒胡亂地扯下拿去換些吃食才是。如此看來,這男屍並非無主孤魂,更有可能是外地來投棧的富公子。若是要尋他的人物關係,可就難得多了。不說其名姓無從得知,就連戶籍地也難以評判。

這可如何是好……?

【求本宮,求本宮便告訴你。】

沈清沉寧了寧心神,暗自嗔怒,這是玩鬧的時候嗎?哪怕要玩鬧,也得分時候,分場合吧。

【不是玩鬧,罷了,既然你不領情那本宮也不想多費口舌。】

「……」原主本就是這樣的性子,難道沈清沉還指望她口裡能吐出什麼象牙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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