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蘋果全都放到邊上不做考慮, 最後拿了個黃澄澄的橘子出來剝。
一直沒說話扮演安靜美男子的蔣閒目睹整個過程, 問:「我們是朋友?」
褚澹把橘子剝成花的模樣放在桌上, 從攤開的橘子皮上摘了兩瓣,示意蔣閒伸出手:「嗯。給。」
蔣閒挑眉:「不會是是因為家長關係好, 裝的吧?」
怎麼一下子就猜到以前的相處方式了?好可怕啊!
褚澹真想再剝個橘子。當有事做的時候, 沉默就不會顯得那麼怪異。
「……你真的失憶了嗎?」
「什麼意思?」蔣閒笑了一聲, 「我猜對了?」
褚澹:「不,只是我之前考試一直被你壓一頭,在想這次能不能超過你。」
蔣閒:「……」
這其實只是褚澹隨便扯的, 他只是想看看蔣閒是不是真的一點,一點點,一點點點都不記得了——
遺憾的是,事實看來正是如此。
褚澹認為自己應該因此而鬆一口氣的,可他畢竟無法因為蔣閒的厄運而感到輕鬆,在矛盾之中,他變得無比沉默。
蔣閒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有說話。
當他們是仇人的時候,碰到一起就是互相挖苦;當他們是朋友的時候,碰到一起起碼也是互相打趣。
這麼無話可說的情況,上次似乎還是冷戰時。
設身處地換位思考,現在蔣閒什麼都不記得,他們之間也沒有因為小滿的事情而互看不順,在蔣閒看來,自己就是一個普通同學而已,達莉婭女士口中「最好的朋友」也太莫名其妙了。
瀰漫在空氣中的沉默如同毒藥,褚澹避無可避只能吸入,之後才感到有些難受了。
和蔣閒走過一年多才建立起來的友誼,在頃刻間就什麼都不剩了。
或許比這更早,在蔣閒表白的時候,他們兩個就註定當不成什麼朋友。褚澹想,自己根本不應該試圖與蔣閒緩和關係的。
「你好像不開心?」
這句冷不丁的話把褚澹的注意力引回來,「啊?哦,沒有……沒有,我想別的事情呢。」
這解釋太蹩腳,褚澹自己都要聽不下去。
不過蔣閒並沒有在意,「我還以為你並不想看到我。」
褚澹心裡一跳,含糊道:「怎麼可能,我在想和你解釋一下我們的關係,能不能讓你想起什麼。」
「我們的關係?」蔣閒挑眉,「不是朋友?」
「是朋友,但是我們一開始的關係其實不怎麼好,後來因為……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又和解了,成了朋友。差不多就是這樣。」
那一幕幕從他大腦里閃過,褚澹終於忍不住露出一點發自內心的微笑,「男生嘛,不就是不打不相識。」
蔣閒像是在看什麼新奇的事物,點頭,又問:「小澹,你叫什麼名字?」
小澹……
「你還是別這麼叫了,怪不自在的。我姓褚,許褚的褚。澹是澹然空水對斜暉的澹,」褚澹說,「你之前都叫我班長——對了,你是高二1班的學委,我是高二1班的班長。」
「班長?」
「嗯。」
終於有點熟悉的感覺了。
而且,蔣閒這種鸚鵡學舌似的模樣叫褚澹有點想笑,卻又礙於病房裡非常安靜、蔣閒又一副求知慾滿滿的模樣而不好意思笑出聲,只能矜持地彎起眼睛和唇角。
「除了我之外,我們班還有三個同學知道你住院的事情。那個床頭柜上放的東西就是他們帶來的。他們應該會想來看看你,你不介意的話,我返校就告訴他們你甦醒的消息。」
提到學校的事情,褚澹的話漸漸多了,人也放鬆不少。
失憶的人總會對自己失憶期間的事情無比好奇,就算是蔣閒也不會例外。
而現在能為蔣閒解答這些的人,只能是褚澹。
褚澹忍住胸中不斷滿上來的愉悅與得意,唾棄自己:
為蔣閒解惑而已,有什麼好得意的?褚澹,你能不能有點追求啊!
「一個是你的同桌巫良,一個是我的同桌盧皓,還有一個是我後桌岑越。他們參加過你的生日宴會,」褚澹略作沉吟,「算是你的朋友吧。其實,如果你住院的消息被班上的其他人知道,肯定會有更多人想來看你。但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我沒有說。」
蔣閒興致缺缺,「不用。」
褚澹剛活躍起來的心情一下子落回去。
他把橘子皮統統掃進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