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渺自然知道,方嬤嬤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可是她有些想念阿娘了。
……還有阿爹。
祁雲渺近來又夢到阿爹了。
從看到裴則的那幅畫開始,阿爹時不時便會到她的夢裡來,問她和阿娘過的好不好。
祁雲渺每次想回答他,想說話,可是每次都還沒來得及說話,阿爹就走了。
祁雲渺只能把話都攢起來,想著等下次阿爹入夢來的時候,她再和阿爹說。
可是每次阿爹一來,她就忘了,只顧著聽阿爹說,如是往復,她也沒能告訴阿爹,阿娘已經嫁了新的人家,還是當朝宰相,她們的日子比從前好太多了。
只是……她還是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收到沈若竹的來信之後,祁雲渺一連好幾日都提不起什麼精神來。
幸好如今宋家的學堂已經不必去了,她每日都能比從前多睡一些時刻。
只是文能逃得掉,武卻是不行了。
除了陵陽侯府老夫人的壽宴外,林周宜依舊每日都來家裡為她授課。
祁雲渺蔫蔫兒的情緒,第一日便被林周宜給發現了。
但她沒有聲張,直到連過了三日,見祁雲渺還是提不起精神,林周宜才總算有些生氣。
她拎著祁雲渺耳提面命,道:「若是日後還這般提不起精神來,那就乾脆別學了!你瞧瞧有哪個打仗的士兵,因為一點挫折,路上便蔫得跟朵嬌花似的?那不叫士兵,叫逃兵!明白嗎!」
裴則恰好路過,原先早就已經將花園裡祁雲渺和林周宜每日的存在視若無睹。
但是今日林周宜這嗓音,叫他想要忽視,也有些難以忽視。
他於是回頭,便只見到荷花池畔一臉怒容的林周宜,還有她面前,正在扎馬步,卻是扎得巍巍顫顫,一點兒也不紮實的祁雲渺。
祁
雲渺雙股顫顫,不敢回答自己師傅的話。
因為她知道林周宜教訓得對。
她適才扎馬步的時候,因為又想起了阿爹和阿娘的事情,所以不小心便走神了。
林周宜瞧了出來,自然便是要訓導她的。
「行了,你今日別練了!」看著她滿臉艱難的樣子,林周宜也知道,今日祁雲渺當是不好再訓練的。
好歹是她的學生,她拉直了祁雲渺的身子,又多嘴問了一句:「你近來可是發生何事了?」
「唔?沒有。」
祁雲渺下意識搖搖頭。
「不說我從今往後就再也不來你們府上了!我最不喜歡不專心的學生!」林周宜嚇唬道。
祁雲渺只得擺擺手,看著兇巴巴的自家師傅,把沈若竹不回來過年的事情說了。
她頓了頓,又說,相府不像是她的家,阿娘不回來,她便又沒有親人一道過年了。
其實祁雲渺知道,相府對她很好,方嬤嬤也對她很好,裴則雖然不喜歡她,但是該照顧她的時候,他還是會照顧她,是以,她不該那般沒有良心。但她就是覺得,這裡不像是她真正的家。
她坐在假山旁,同林周宜低聲問道:「師傅,我是不是很沒有心?」
林周宜定定看著祁雲渺。
裴相府上新夫人和小姐的事情,上京城早就已經傳遍了,她又怎可能不知道祁雲渺和沈若竹身上發生的事情。
父親突然沒了,眨眼之間,又多了另一個父親,還有繼兄,這算什麼呢?
但是林周宜雖然理解,還是同祁雲渺道:「渺渺,你已經比這世上大多數人都要過得好了。」
祁雲渺茫然地看著她。
林周宜便又道:「你可知,我們越家的娘子軍,都是些什麼出身的人家?」
祁雲渺搖搖頭。
她不知道。
林周宜便告訴她道:「就按我來說,我是越家撿來的。我三歲那年,鄉下鬧饑荒,我被我的父親親手給拋棄了。是越家老侯爺把我撿回來,安排在小姐的身邊,跟隨小姐一道習武。後來小姐帶著我們這一支娘子軍,在疆場上殺敵,朝廷給了我們封號,我才算是再度擁有了姓名。」
她的眼神堅毅,說起這些事情來時,便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
祁雲渺聽得震驚。
這些事情,她竟從來都不曾聽聞過。
「而似我這般的出身,在越家的娘子軍里,數不勝數。」
林周宜看著祁雲渺,淡然地又笑道。
祁雲渺便只覺渾身毛骨徹底駭然。
不過想想也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家裡千嬌百寵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捨得自小就扔到軍營里去鍛鍊呢?
定是有什麼非一般的契機,才會如此。
她也是,若非阿爹是獵戶,她有志想要成為阿爹一般的人,興許也是無緣刀劍的。
「所以如果沒有越家,我們說不定現在是否仍舊在世都不知道。」林周宜摸摸祁雲渺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