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在高高興興地想著宋青語的事情,但是聽過了「寧王妃」這三個字之後,再要她高高興興的,定是不可能了。
祁雲渺盯著自家阿娘的身影,突然想,從前在家中,她見過阿爹的畫像,也見過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畫像,還見過許多其他不相干之人的畫像,但是獨獨沒有見過阿娘的。
因為阿娘善書畫,家中的那些畫像,基本都是她為別人畫的,如今連她也有了一幅阿兄送的畫像,可是阿娘還從來沒有過畫像呢。
若是阿娘也能有一幅畫像便好了。
她這般想著,很快便決定下來,等宋青語的及笄禮忙過之後,她也要為阿娘去再尋一遍那位畫師。
她要將阿娘的美貌永久地留存在畫卷上,叫阿娘也同他們所有人一樣,擁有自己獨一無二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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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雲渺惦記著沈若竹畫卷的事情,第二日,宋青語的及笄禮便在不知不覺中,悄然降臨。
她起了個大早,梳洗打扮好後,便跟著自家的阿娘一道上了去往宋家的馬車。
到了宋府,宋夫人溫庭珧同從前沒什麼兩樣,十分熱情地接待了她們母女。
祁雲渺被引著往廳堂里走。
但是溫庭珧同以往沒什麼兩樣,別的人可就不一樣了。
這是沈若竹三嫁進侯府後,第一次出現在如此人多的場合,京中許多的貴夫人帶著自己的女兒,見到她們母女之後,驚詫的有,議論的有,卻唯獨沒有敢直接上前來交流的。
沒辦法,京城之中,最是講究人情往來,沈若竹几年前還是相府的夫人,如今卻成了陵陽侯府的夫人,這算什麼事情嘛?
跟她們交流,那萬一便得罪了裴相?那罪過又有誰可以擔?
是以,大家即便是聽說了祁雲渺回京後,同裴則的交情似乎還是不錯,卻仍舊是只敢遠遠地對這對母女觀望。
只有幾個從前祁雲渺學堂之中的朋友,在自己母親不注意的時候,便上前來和祁雲渺打了招呼。
祁雲渺也同她們回了話。
後面她們被自家的母親發現,便再沒有人敢上來和祁雲渺交流了。
祁雲渺獨自站在阿娘的身邊,也不氣,今日她只是來給宋青語送禮並且祝賀她及笄的,其他人的態度,她著實不是很在意。
她和阿娘緊挨著,站在由宋夫人安排好的位置上。
滿屋子充斥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她全當聽不見,直到屋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吆喝,有人道:「寧王妃駕到!」
滿堂喧鬧這才停了下來,眾人紛紛擺首,去看寧王妃的到來。
雖然寧王患有眼疾,但他好歹是先帝的兒子,是皇家之人,此番皇位更迭,寧王又是先帝諸多皇子中除新帝外,唯一一個存活下來的,所以大家對於寧王妃,全都十分尊重。
祁雲渺擠在這宋家的廳堂里,眼睜睜地看著寧王妃下了馬車。
那是一位一眼看去便十分溫柔的女子,縱然帶著華貴的頭冠,但是面對著僕人們,一笑起來,便顯得十分和藹可親。
這位寧王妃,難怪是宋夫人的表親,祁雲渺想。
她長得著實和宋夫人有些相像,眉宇間俱是溫柔又富有力量。
她看著她在身邊嬤嬤們的攙扶下,進了門,又看著她淺笑著便站在了所有人的最上首。
寧王妃是被請來為宋青語主持及笄禮的。
是以,她一進門,自然也就意味著及笄禮的開始。
在眾人向王妃行過禮後,宋家女兒的及笄禮,這便算是開始了。
祁雲渺其實還沒有看夠這位王妃的樣貌,但這好歹是宋青語的及笄禮,眼看著宋青語也在自家母親的陪伴下,自屏風後頭走了出來,她便只能將目光挪過去,先去看自己的好姐妹。
宋青語今日穿了一身全場最為風光的衣裳,嫩黃色的披帛下是青翠欲滴的各種綠,原本大道至簡的襦裙做了極為繁複的設計,腰間搭了佩環、香囊、金玉,各種東西走起路來叮叮噹噹,互相碰撞在一起,清脆又響亮;她的額間還點了一朵紅色的荷花鈿,花鈿齊整,綻放在眉心,像極了含苞待放的少女。
只是她的衣裳雖然華麗,腦袋上梳的髮髻也已經是成人樣式,戴的頭飾,卻顯得小氣。
這正是及笄用意所在,便是替少女褪去青蔥,遞簪成長。
宋青語拜見過寧王妃之後,寧王妃便淨手,開始為其撥下從前的那些髮飾,換上新的髮簪。
換上髮髻,禮便算是成了。
祁雲渺原本目光是落在宋青語身上的,但是那位寧王妃便站在宋青語的面前,她實在難忍住自己的目光,不去向這位寧王妃看。
寧王。
寧王妃。
她邊看著這位王妃,邊想,她生了一副這般和善的面容,可曾知曉自己丈夫做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