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熾忽然說:「聽說北悅國的百姓個個體格高大,深眼高鼻,迥異南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元赫手上錘子一頓:「北悅國亡了二百年了,現在只有大景的百姓,有什麼區別。」
謝無熾:「都是大景百姓,血脈終究不同。你們這些年處境窘迫吧?」
元赫回頭看他,眼神中有凶光。時書喝著茶,不明白這突然尷尬的氣氛,撓頭:「你們在說什麼?」
謝無熾:「茶水已喝,就不再打擾了。最近不要讓令愛出門,以免被人報復。」
說完,謝無熾起身離開。時書聞到了廚房內的紅糖雞蛋香味,跟小樹打招呼:「下次再見!」
走出門,時書才說:「你剛才說那些話什麼意思,他都想動手打人了。」
謝無熾抬手示意左邊:「看,那是什麼。」
時書回頭,原來是一方石頭界碑,上面的刻字漫然磨滅,歷經歲月侵蝕,但隱約能看出幾個字,寫著「北來奴」。
謝無熾:「這一大片街區,住的都是二百年前,大景高祖皇帝北征時攻滅北悅國,俘虜來東都炫耀功績的遺民。只不過炫耀了武功之後,這上萬人卻不知道怎麼安置,於是隨意放在這裡,列為奴籍,身份低於大景百姓一等。」
「女兒賣入有錢人家做奴婢,兒子當奴才,干最下等的力氣活,比如倒恭桶,收垃圾。北來奴不許讀書,不許考科舉,剛才那個元觀說話文秀,不過哪怕再讀書識字,只是奴隸而已。」
時書聞言,一下怔在原地。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東都還有這樣的群體存在?」
「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謝無熾道,「你剛才問,為什麼堂兄弟,一個當爹,一個當娘,知道原因麼?」
時書:「你說?」
謝無熾:「大概二十年前,也就是上兩位皇帝,哀宗時代,哀宗微服私訪,興致勃勃打馬遊街時,忽然被一個不知道哪兒竄出來的北來奴衝撞。哀宗才想起這群被遺忘的北來奴。不過這些年來,大景北方邊疆頻頻受到新崛起遊牧部落的騷擾,給國境造成了很大壓力,甚至攻下了大景邊境極其重要的州郡。而這些新起的部落中,就有當年北悅國的後裔。」
「所以哀宗一怒之下,質問這群北來奴為什麼還在京城,於是制定了策略,不許北來奴再結婚,要人為製造滅絕,讓北來奴不再繁衍,集中消失。」
時書後脊樑發麻:「然後呢?」
「你想知道這兩位堂兄弟有沒有性關係?答案當然是有,性衝動是人類的動物本能,不受意志影響。二十年來,北來奴不許男女再戀愛,成婚,生子,否則告發官府便要刺配偏遠惡州。環境如此,北來奴也會適應,於是產生了女人和女人同住,男子與男子同居的習慣。」
「人的戀愛選擇,也能強制更改?」
「當然,」謝無熾眸色暗,道,「有時候你以為是個人的選擇,其實只是時代逼著你這麼走而已。」
時書半天,憋出一句:「恐怖。」
謝無熾:「儘快離開這裡,被人看見和他們有聯繫,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