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書從山頭跑下,恰好撞見一列衛兵,似乎正在搜尋什麼,見到他立刻攔下。
「什麼人!」
「東都世子府來的,兼著差事。」謝無熾跟來。
把文書遞給他們看了,這才一點頭:「行,趕緊走吧!最近緝捕甚嚴,你們不要亂晃。」
說完這群衛兵鐵甲森然,腰佩長刀,匆匆進了村子搜索,似乎找什麼人,
時書被這一打岔,停在原地。一旁的老人牽著牛路過,嘆氣道:「別見怪,世道亂,官爺們抓役夫,是這樣的。二位該幹什麼幹什麼,快走吧。」
「抓役夫……?」
時書看他快七八十歲了,還扛著犁鏵,順口一問:「爺爺,你都這麼大歲數了,還種田?怎麼不叫你兒子兒孫來呢?」
時書陽光開朗,老人親切:「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剛遭了兵禍,年輕些的要麼死了,要麼被捉去從軍了。田不耕要荒廢啊。」
時書:「兵禍,就是這次淮南路的叛變?」
老人道:「是,說來話長了,你們剛從山上下來,看見儀寧花了?」
時書好奇起來:「看到了,漫山遍野。」
「那就對了。這花以前是沒有的,」老人打開了話頭,「幾十年前人從外邦帶來。原本我們都叫它『哭死樹』,那果子紅彤彤看著十分甜美,但吃一顆立刻掉眼淚,裡面藏著劇毒。本來,我們一直都沒把這樹當回事,但十年前,殷蒲那個太監來了舒康府做發運使,居然被他發現哭死樹的花和果實顏色極美,可以用來染布,染出的布鮮艷明亮,宮裡的大人物要都要不及!」
「安州歷來貧困,城外河流接著山澤,全是土堆土丘,也正是這儀寧花生存喜水,只有在安州才能種起來。所以,一向貧困的安州,靠這儀寧花紡織布匹進貢和售賣,謀了生,我們大家也都有了活路。」
時書聽他說:「然後?怎麼從好事變成壞事了?」
「哎,不讓種田了,都去種樹。這太監嫌河流運力不足,每次糧食和布帛要發往舒康府後才能運送東都,被人吃了回扣。他就想了個法,要把安州的白鷺河開墾出來,挖通流向東都的長江直接運輸!」
「結果挖了五六年了,四處征夫,害得安州戶戶家破人亡,男人挖河道,婦人種儀寧花織布染布,不讓見面,不做就換不到糧吃,又打又罵,日以繼夜,這怎麼能不造反呢?!」
時書心中泛起漣漪:「把人當畜生用……居然這樣。」
「這下好,現在安州人都死絕了!那些太監也被叛民一涌而入,殺成肉篩子千刀萬剮,吃肉喝血。現在就剩我們這些老的小的,算了不說嘍,再不下地田都要荒蕪了。」
老人牽著牛,搖著頭,緩慢地走到水田中。
「儀寧花的果實,一碰就掉眼淚,這種不詳的樹,還真導致了不好的事。」
「……」
時書和謝無熾走在流水潺潺旁的大道上,兩側水田裡稻草青綠,時不時聽見蟬鳴蛙叫。
謝無熾單手牽驢嚼子:「開鑿白鷺河,縮短距離,在經濟社會和軍事上都有作用,這其實是一個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