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被神血近距離烘烤著,險些變成一塊烤箱裡的巧克力小餅乾,就差外酥里嫩了。牠忍著劇痛,點頭如搗蒜,忽然想起對方看不見,急忙哀嚎著答應:「知道了、知道了!」
「很好,」盛玉年說,「告訴我——七環議會還是地獄裡最高的統治機構嗎?七原罪都去哪了?」
「不是了,很早之前就不是了!」惡魔被燙得跳腳,哆哆嗦嗦地回答,「原罪朝著未知之地遁逃,牠們的領域失落,宮殿衰敗,群星也不再照耀牠們的居所,現在掌權的是蜘蛛!」
盛玉年情不自禁,喃喃道:「穆赫特……」
不料,他剛一念出這個名字,惡魔連神血帶給牠的痛苦都不顧,立即發出警告:「不可隨意稱呼命運蜘蛛的名號,墮落的聖徒!如今蜘蛛高踞在地獄中心的尖塔,牠編織著群星的走向,使星宿殘暴地發亮,任何忤逆牠的生靈,都要被奪去最寶貴的東西,在最悽慘的境況中飽受折磨,還不得解脫。你的不敬,只會讓你經受最不幸的酷刑!」
盛玉年挑起眉梢,心說我倒是想試試最不幸的酷刑是什麼樣的,你看「命運蜘蛛」敢不敢呢?
「那麼,七原罪是什麼時候失勢的?」他將手鬆了松,又問。
「大概在……在三十多個紅月落下之前,按照人類的日曆計算,就是九個月前,」惡魔不確定地說,「很短的間隔,但是從此地獄裡的蜘蛛崛起了,牠們與七環的戰爭只持續了晝夜不休的七個月,地獄裡已經血流成海,屍骨堆滿了每一條裂隙。」
九個月。
盛玉年鬆一口氣。
還好,不算太久,不算太遲。
「七環無力抵抗命運的制裁,無論是腐疫花園,憎惡晨星,貪愛王廷……原罪們一個接一個地落敗,哀嚎著丟下牠們的王座和權柄,不知逃到哪裡去了。然後蜘蛛便占據了七環議會曾經身處的尖塔,現在,那裡蛛絲如瀑,將每一顆星辰與大地相連。」
盛玉年心說你還挺有詩意。
他繼續問:「既然原罪已經輸了,你們還集結軍隊幹什麼?」
惡魔起了精神,牠難掩興奮地說:「當然是開戰!我們要順著通天的蛛絲,一路攀爬上人間,利用那裡作為跳板,反攻向天堂!」
盛玉年的表情凝固了。
「爬上人間?」
「是!」
「反攻天堂?」
「是!」
他面無表情地揪住惡魔的一大把鬃毛,把對方燒得鬼哭狼嚎:「你的領頭上司是誰?帶我去找他。」
騎在高階惡魔背上,經過一段顛簸的旅程,盛玉年很快就見到了「軍隊的統帥」。
當然,鑑於他這時是失明的狀態,不能說他「見到」了統帥,他只是通過惡魔的描述,大致明白了對方的長相。
「巡防者,」盛玉年說,「你是一隻巡防者。我沒想到。」
統帥很警惕,面對一個讓神流血的墮天者,任何惡魔都該警惕。
「那是我以前的名號了!」統帥猝不及防,一上來就被揭了老底,「現在是蜘蛛崛起的時代,我是這支魔軍的領袖,你應當向我下跪致意,墮天的聖徒。」
盛玉年靜默片刻,他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以前在蜘蛛巢,他是踩在穆赫特頭上作威作福的人,他哼一聲,穆赫特能把眼珠子摳出來給他摔著玩。現在倒好,不光成了瞎子,還被個巡防者呼來喝去,要挾下跪的……
「……算了,我要見穆赫特。」盛玉年嘆氣,說,「我是牠的結婚……准結婚對象。」
巡防者吃了一驚,牠睜著三對眼睛,上下打量面前這個衣衫破舊,固然風塵狼狽,依然不掩美貌的瞎子,忍不住冷哼一聲。
「你的意思是,你是塑命者的新婚妻子,人類配偶?」蜘蛛惡魔陰陽怪氣地開口,「你知不知道,自從開戰以來,有多少惡魔假借這個身份,變化出他的形貌,試圖矇騙塑命者?你可以騙過我愚蠢的下屬,但你騙不過我!你以為我沒有見過那位大人,跟他交談過嗎?」
盛玉年忍無可忍,他不怒反笑,直接大步走過去。他看不見,僅憑記憶和印象,劈頭蓋臉地一抓——
他一把攥住了巡防者的高馬尾,把他扯成了一張「你爸覺得你的皮筋還能扎得更緊」的臉。
「聽著,」盛玉年冷冷地道,「我沒工夫跟你扯皮,你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我心裡尚存那麼一點憐憫,人間是個很有趣的地方,它曾經是我的遊樂場,以後仍然是我的遊樂場,我不希望這點發生改變。同理,穆赫特現在依舊是我的東西,造物主是個徹頭徹尾的賤貨,可這不代表祂不強,我也不希望牠以卵擊石,剛剛拿回自己的權能,就要跑去跟天堂開戰。你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