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祂愉快地說,「你做夢的樣子很可愛,好像還把我當成麵包咬了一口……哈哈。」
閻知秀感覺自己腦門上有汗了。
他心虛地找了個藉口,一路小跑,從床上逃之夭夭。
我根本就不是把祂當做麵包!閻知秀靠在盥洗室的牆上,痛苦地想。
老天啊,我只想把祂的衣服剝光,然後把那些熱騰騰的肌肉狼吞虎咽地吃掉。
這對德斯帝諾不公平,他知道,祂有很多缺點,但非常可愛,也非常要命的地方在於,祂已經認識到了那些是缺點,並且正在誠摯地,頗有效率地改正它們。
祂學會了道歉,學會了坦誠,有一回,祂在餐桌上談論起人與神的區別,祂引用了祂那些血親的話語:「人之渺小,正在於認知有限,身軀脆弱,欲望變化無常。」
閻知秀糾正了祂,又告訴祂什麼是傲慢,什麼是驕傲,這兩者的界限在於何處。
「或許神是生來就很偉大的生靈,」他深思熟慮地說,「但我們人,往往在承認了自身的普通之後,才能從普通走向不普通。這種對比不公平,更接近偏見。」
德斯帝諾吃驚地思索一瞬,立刻就承認了這種不公正:「你說得對,我想,我的親族還是厭憎著人類的,而我身為主神,也不能對脆弱的造物感同身受。」
不錯,德斯帝諾確實不夠好,祂現在才開始笨拙地學習人情道理,但這不是意淫祂的理由……祂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家人跑光了,創造出來的人類也死完了,已經這麼可憐,就更不該被朋友色迷迷地盯著看。
朋友之間理應有鮮明的紅線,閻知秀沉痛地告誡自己,我不能違背祂對我的信任……
「你怎麼在這裡坐著?」身邊傳來聲音,德斯帝諾像一個人形的灼熱太陽,充滿存在感地蹭過來,好奇地看著他。
閻知秀一扭頭,剛想說話,不料嘴唇一下貼著對方的宏偉的肱二頭肌,響亮地親了一口。
聲震四方。
閻知秀:「…………」
德斯帝諾:「?」
主神心花怒放,還沒來得及竊喜回味,就見閻知秀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縱身朝水池子裡一躍而下,準備跳洗澡水自盡。
大起大落之下,德斯帝諾的三顆心臟都停跳了。人類的身體立刻凝固在半空中,神明急忙把他輕輕地抱回來,強忍著失落和傷心。
相比起原型,人類對我的這個形態似乎反感更多,他望著我時眼神閃躲,仿佛急於從我身邊逃走——我用盡了微薄的自制力,才沒有抓住他的身體,把他按在床榻之間。
我還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愛我?神祇與生俱來的光輝怎麼對他不起作用?
「……抱歉,」閻知秀再次道歉,「剛剛是我失禮了,我不該這樣,嗯。」
「你沒有冒犯我,」德斯帝諾失望地回應,「這只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個垂頭喪氣,一個暗暗地唾棄了自己,一個決心要更淋漓盡致地施展身為神明的魅力,一個則發誓不能輕佻地調戲朋友……一人一神的思路南轅北轍,直到德斯帝諾打開理拉賽的神域,和閻知秀一起走進去。
「理拉賽是智慧,靈性和藝術的神祇,」德斯帝諾說,「我們可以在這裡找到關於虛無的記錄。我記得,祂之前鑽研過一個法陣公式,可以將區別於存在之外的概念都排斥在外……有了。」
閻知秀還在震撼地來迴轉頭,東張西望。
智慧之神的領域非常奇妙,天空是濃艷的藍紫色,地面猶如成千上萬塊分散的島嶼,上面聳立著無盡的,白銀針尖般高塔,散發著珍珠色的光輝。浩如煙海的知識在這裡具象化了,它們變成了飛翔的白鳥,在最晦暗的角落展開翅膀,閃閃發光。
德斯帝諾伸出手臂,一隻碩大的白鳥從億萬鳥群中疾速降落下來,乖巧地斂翅閉目,停在祂的手腕,化作一本古舊的書卷。
「就是這個。」祂解釋道,「理拉賽很喜歡飛鳥的意象,祂常說,思維是自由的鳥,只能高飛在蒼穹,凡塵的引力不足以令它降落……你看。」
主神臉上划過懷念的神色,祂打開看似輕薄的書卷,數不盡的書頁隨著祂的動作翻騰起來,像活物一樣變化。
閻知秀看到了一個銀光黯淡的圓形法陣,只是上面的文字殘缺不全,看起來是個半成品,上面沾染著許多五彩斑斕的污漬。
「是的,理拉賽還沒來得及完成這個構想,卡薩霓斯和奢遮就衝進了祂的領域,大鬧了一通。」德斯帝諾無奈地說,「祂太久沒有出門了,祂們害怕理拉賽也變成我這樣,成為疏遠家族的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