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塗上一個指甲,許敬宇就背著書包進來了,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坐下來開始背單詞。
我也沒理他,蹺著二郎腿,塗完左手塗右手,越看自己的手指越漂亮。
我很白,手指又細又長,是長輩口中「彈鋼琴的手」,但我音感很差,對任何樂器都沒興趣,這雙手一直都用來握筆寫卷子。
或許是冬天冷空氣對流太強,或許劣質指甲油的味道太大。
許敬宇的眼睛從《高考3500詞》挪到我臉上,清晰突出的喉結緩慢地滑動了下:「太明顯了,這幾天教務處查儀容儀表。」
我幾乎是一瞬間反應過來,許敬宇這是對我在教室里塗指甲油的行為表示不滿。
許敬宇是那種涵養很好的男生——就連女生送來的情書都不會當眾扔掉,會先撕碎——防止被壞同學撿起來到處嚷嚷,這個步驟還是在晚自習結束後、教室里沒有人時進行的。
我恰巧看見過,因為老陳磨磨蹭蹭,等她收拾好包包教學樓里就很少有人了。
撕碎的紙屑,許敬宇也不直接扔進班裡的垃圾桶——大概是不想給班裡值日生造成負擔,而是裝進袋子裡,帶出學校,扔進校外的垃圾箱。
這也是我目睹的。
他扔完垃圾後,繼續往學校後邊不起眼的巷子裡走,最後坐進一輛奧迪R8.
所以,對於我塗指甲油不滿的行為,他也不會像別的男生那樣直接用「難看死了」、「難聞死了」、「大冷天開窗戶有病吧」的直白詞彙抱怨。
我瞭然,訕訕地吐了吐舌頭,小聲說了句「不好意思」,擰上指甲油。
可我又實在愛臭美,雖然知道他的話只是藉口,但又真怕被教導主任檢查儀容儀表時扣分,心有戚戚地盯著自己的指甲端詳了一會兒。
又拿不定主意,便把白白嫩嫩的爪子伸到許敬宇面前,小聲問:「不是很明顯吧?」
倏地,許敬宇的身體猶如蝴蝶擾動空氣般,細微但強烈地顫了下,然後大幅度往後躲。
很沒有風度、很不給我面子。
全學校的姑娘都能從他那兒獲得尊重和體面,只有我沒有。
我心裡竄起一股火,不達目的不罷休似的,把刷著水粉色指甲的手指往他跟前湊了湊,身子也跟著靠過去,逼著他直視我。
逐漸的,我的身體越過楚河漢街,一點點跟他接近,越來越近,近到校服貼著校服,我一抬眼,就是他線條清晰的下頜,還有通紅的耳朵。
許敬宇抿著嘴,始終不說話。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願跟我講話,正如我也不知道,他的耳朵是因何而紅。
但我聽到了我的心跳,像是清晨的樹林裡,小鹿踢著腳步橫衝直撞。
我坐直了身體,當做無事發生。
那之後,我們還是不太好的同桌關係。
只是有一次體育課,男生在球場上打球,有人八卦許敬宇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他不回答。
又有人問他討厭哪種姑娘。
羽毛球偏離軌道,朝著籃球場方向飛去,我小跑過去撿球,餘光透過圍欄,瞄到許敬宇。
他高高瘦瘦的,人也乾淨,站在一堆十六七歲滿臉青春痘的男生堆里,是如此鶴立雞群。
那會兒的他嘴唇抿得很緊,像是做到討厭的題目一般,皺著眉頭回答:「討厭臭美的。」
哦。
不如直接報我名字好了。
所以,許敬宇從一開始就討厭我。
至於後來,我們為什麼會在一起。
我想,荷爾蒙躁動的青蔥年華里,哪有什麼感天動地的真愛,不過是曖昧上頭的一瞬間,隨便找個人感受下「戀愛」的滋味。
許敬宇也不能免俗。
-
我沒有去看過許敬宇。
聽負責我們片區的鬼警說,我們鬼是靠活著的人的思念而存在。
塵世間的人對我們的思念越久,我們就存在越久;對我們的思念越深,我們的行動能力就越強;如果沒有人再懷念我們,我們將永遠地消失。
我現在算是年富力強的鬼,每天可以在人世間晃蕩。
雖然沒有人能看到我。
我總是待在家裡,因為老陳總會偷偷地抹眼淚。
老宋很少表達對我的想念,頭髮卻白了大半,去理髮店染成黑的,新長出的發茬還是白的。
我們是三口之家,沒了我愈發冷清。
我的房間還在,老陳會定期打掃,就跟我活著時一樣。
她也照常給我發微信,看著C市的天氣預報,囑咐我下雨帶傘,天冷加衣。
她還長久地失眠,每當睡不著,就在半夜聽我之前的語音。
我很會撒嬌的,每段語音都會甜甜地喊她媽媽,還會碎嘴的吐槽學校里的事情。
老陳剛聽語音時是笑的,聽著聽著就哭了。
然後我也跟著哭。
我好想告訴她我現在挺好的,她要照顧身體,不用這麼傷心。
再或者,現在都開放三胎了,你和老宋還不算老,可以趁年輕再生一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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