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浸在我去世的痛苦裡總不是個辦法。
我回到墓地辦事處找負責這片區域的警鬼,問他們:「我不想在這個世界上待著了,什麼時候會消失啊?」
「頭一次見有這種需求的,」警鬼見鬼了一般瞧著我,「等你所有至親都給你忘了你就消失了。」
看看許敬宇想我想到要死要活這勁兒,我感覺這條路也太難等了。
我問:「就不能快點兒嗎?我要等不及了。」
警鬼:「等不及幹嘛?」
我趕忙說:「等不及去投胎啊!」
我要投胎成小狗,最好是博美,然後去當許敬宇的小狗,這樣就能天天在他身邊轉悠,還能汪汪汪哄他開心。
我再也不用像活著時候那樣總是有事沒事跟他吵架,我當小狗了,可以直接搖著尾巴告訴他我喜歡他。
他也就不用那麼沉浸在我去世的痛苦裡了。
說不準許敬宇還會牽著我去見爸爸媽媽,那多好呀。
警鬼笑了:「你就不怕成了流浪狗被亂棍打死啊?」
我白眼一翻:「哪能呢,我跟許敬宇說好了。」
大一學高等數學的時候,我整天被什麼微分積分洛必達法則夾逼定理鞭策,浸淫在學習的苦海里游不出來。
期末複習的時候都要哭了,許敬宇很有耐心地給我講題,我不愛聽,躲在他的懷裡抱怨:「我不想學習了,我想當小狗,小狗不用上課不用寫作業。」
許敬宇總是會配合我那些有的沒的的胡言亂語,問我:「你要當什麼狗?」
「當漂亮的,白色的,」我想了想,「博美就行,大眼睛雙眼皮長睫毛的。」
許敬宇說:「啊?可是我想當大型犬,你那么小咱倆還怎麼結婚。」
我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輕而易舉理解他話里的葷腥,錘了他一拳:「你就別當狗了,你還當人,你養我。」
當時,他特別認真地點頭,回答我:「那行,到時候我路過你,你朝我搖尾巴。」
我無比認真地將這些講給警鬼說。
警鬼翻了個白眼:「小姑娘,《當代鬼行為規範》你沒看吧?」
我:「?」
警鬼嘆息地說:「死了就是死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不興轉世了。」
我:「……」
於是,我無情地失去了當小狗的權利,只能日復一日地以看不見摸不到也無法干預人類的形態陪在許敬宇身邊。
久到我忘了年月。
也忘了,很快,就是我的忌日。
那也是許敬宇的二十歲生日。
身邊沒有人敢和他提生日的事兒,他照舊像平時那樣打遊戲喝酒抽菸。
但某寶店鋪記得,各大銀行記得。
銀行客戶經理給他打電話祝賀生日,那一套賀詞通過吐字清晰的普通話說出來,明明是很動聽的,許敬宇卻無比地沉默。
「我不過生日。」他說。
客戶經理的聲音戛然而止。
許敬宇自顧自地說:「去年我生日這天,我女朋友去世了。」
客戶經理立馬道歉:「對不起,您節哀……」
許敬宇的修養是刻在骨子裡的,如今也不會故意刁難客戶經理,只是有些固執地說下去:「因為我去世的,我生日,她提蛋糕,我沒去接她,車禍,當場死亡。」
「車子和她都……都變形了,但是蛋糕還是完好無損的,你說奇不奇怪?」
客戶經理哪敢回答。
「她平時總跟我吐槽C市計程車起步價高跳表快,每次坐著都心驚肉跳。」許敬宇把自己的愧疚對著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全盤托出,「如果不是因為怕蹭壞了我的生日蛋糕,她根本不會打車。」
「我不過生日,她就不會想著買這個蛋糕。」
「我害了我最愛的人,活著都是罪惡,還有什麼臉過生日?」
我這才知道他居然把我的死和他生日搞成了強關聯!
怪我腦子不靈光。
可……我的死和你有什麼關係呀!
「不是,根本不是這樣,」我焦急地在無聲處大吼大叫,「我的死跟你沒有半點兒關係,你不用自責。」。
他又說:「她還挺沒有安全感的,在她去世前一天晚上,她還問我到底愛不愛她,那時候我手機電量過低自動關機,因此沒回答她。」
我趕緊又喊:「我知道呀!」
可許敬宇聽不到。
我甚至感覺,只有他自己和我,能將他從自責愧疚的情緒里拉出來。
可他甘願放逐自己,在寶貴的年華里用沉淪作為祭祀我的養分和贖罪的手段。=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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