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師尊從來就不是個好糊弄的人,再說了,烏景元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更不認為護蒼劍有錯。
如果一定要論這個錯,那錯就錯在,他不該拜蒼溪行為師,不該踏入玄梧山,更不該以身為祭,毀了一身清白和修為。
他最大的錯就是,不該愛上師尊。
到頭來人不人鬼不鬼的,只能獨自舔舐傷口。
————
烏景元蜷縮在思過崖上的石洞裡,勉強靠著生起的一堆火取暖,望著外面簌簌飛落下的雪花,眼前很快就模糊不清了。
也不知道師尊想罰他面壁思過多久,如果他一直想不清楚,是不是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再過不到兩個月,就到除夕了,不知到那時,他能不能被放出來,跟大家熱熱鬧鬧吃頓年夜飯。
記得去年除夕夜,烏景元重傷難行,獨自躺在房裡動彈不得,半夢半醒間,依稀聽見門外響起的煙花爆竹聲,還有弟子們歡快的笑鬧。
他的重傷雖然在山中引起了軒然大波,讓整座玄梧山愁雲慘澹的。
但只是短暫的,新年的熱鬧氛圍很快就沖淡了蒙在山中的愁雲。
那時烏景元還沒換上魚眼,看不見窗外絢爛的煙花,只依稀間聽見有弟子高聲念著,「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人間即將迎來新一年。
烏景元當時還天真地想著,明年這個時候,自己應當同師尊完成了合籍之禮。
當徒弟和當道侶是不一樣的,他當慣了師尊的徒弟,不知該如何當師尊的道侶。
但他可以慢慢適應,以後的日子還長著。
可就是這麼一等,就等到了今天。
被罰到思過崖的弟子,每日只有一餐飯,而且還都是清湯寡水照人影的米湯加鹹菜窩頭,這也是懲罰的一種。
烏景元一點都不嫌棄,有的吃就可以了,他還不想死,即便面目全非,淪為了廢人,依舊想好好活著。
他把窩頭放在火堆里烤,烤得焦黃酥脆之後,夾上鹹菜和從山洞裡找到的野果,配著米湯吃,也能填飽肚子。
就是野果子有點酸,吃完後感覺連豆|腐都咬不動了,後來他發現烤過的果子,不僅不酸了,吃起來口感更好,索性就用樹枝串成糖葫蘆,架在火堆上烤,也算是苦中作樂。
只不過石洞裡太冷了,烏景元把所有收集到的枯草樹枝,簡單鋪成了床,夜裡依偎著火堆睡,第二天依舊凍得頭昏腦漲。
好在這種饑寒交迫的苦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
大師兄從外面回來了,回來後大概是聽到了山中的風言風語,就御劍飛上了思過崖。
按理說,未經師長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踏上思過崖,探望有錯在身的弟子。
因此,烏景元在看見大師兄的一瞬,先是一喜,旋即由喜轉憂,忙讓大師兄快些離開。
「我不放心你,就過來看看你。」
大師兄一揮衣袖,收回了劍。
不知是魚眼的老毛病犯了,還是烏景元凍久了,有些神志不清,竟隱隱覺得大師兄今日有些不一樣,感覺渾身冷淒淒的,說話的語氣也冰冰冷冷的,讓人不敢近身。
烏景元沒多想,只當大師兄心疼小師弟,遂才對他有些埋怨,剛準備開口解釋,可嘴唇蠕動了幾下,又把到嘴的話憋了回去——大師兄既然肯違背門規,來此地看他,定是真的心疼他的,否則作甚要來?
總該不是來看他笑話,或者罵他幾句,打他幾下的,大師兄不是那樣的人。
烏景元拖著枯木似的腿,才剛站起來,大師兄就已經進了山洞,目光迅速四下一瞥,就瞥見了一旁石頭上,沒吃完的窩頭和鹹菜,頓時眸色就深了許多。
「你這幾日就吃這個?」語氣里隱隱有些薄怒。
「嗯。」烏景元點點頭,隨即感到有一點奇怪,「被關在思過崖的弟子,都得吃這個啊。」
又沒有誰特意針對我。
不過很快他就瞭然了,大師兄一直恪守門規,可是師尊座下最沉穩可靠的弟子,也是眾多師弟們心裡,當之無愧的大師兄。
從來沒犯過什麼事,更沒被關到這種鳥不拉屎的懸崖峭壁之上,飽受風餐露宿,自然不知受過的弟子,吃什么喝什麼。
同大師兄凝重的神情一比,烏景元就顯得非常豁達樂觀,還收拾出了一片還算乾淨的地,請大師兄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