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往後,師尊還是師尊,徒兒還是徒兒。」
「求師尊可憐可憐我,別不要我啊,我是師尊從外面撿回來的,我已經沒有家了……」
如果師尊不要他,那讓他往哪兒去呢?
師尊依舊久久沒有開口,沉默得如同一座亘古不變的石雕。
烏景元抱著這座石雕,怎麼都抱不緊似的,恨不得雙腿也攀附上去,可即便他把自己都掛上去了,可無論怎麼捂,就是捂不熱。
他的心逐漸狠沉到了谷底。
最終幾乎是崩潰地吐出一句,「那師尊就殺了我罷。」
反正他現在什麼都失去了,就剩一條命了,與其苟延殘喘,處處惹師尊生厭,還不如死在師尊不那麼討厭他的時候。
烏景元緊閉雙眸,心裡懊悔極了,早知如此,他當時就不該活著回來。
或許死在魔域裡,才是他最好的結局。
又過了很久,頭頂驀然一重,一隻大手壓了上來。
烏景元屏息凝氣,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坦然赴死了。
可那手只是輕輕蓋在他的頭頂,掌心處沒有任何一絲靈力波動,烏景元愣了愣,下意識睜開眼睛,仰頭望去。
在淚眼朦朧中,看清了大師兄的臉。
「景元,你是糊塗了麼?大師兄就是大師兄,如何會是師尊?」面前人緩緩蹲了下來,伸手輕輕托起烏景元的臉,用手帕將他臉上的淚水,輕輕擦拭乾淨,依舊如尋常一般溫和,「抱歉,大師兄方才語氣重了些,可大師兄都是為了你好。」
「師尊?」
烏景元喃喃地又喚了一聲。
「錯了,是師兄。」蒼溪行忍痛道,「景元那麼聰明,就該知道,師尊絕不會來此的。」
一則,受過的弟子,本就不准許任何人探望。
二則,既然都被關到這裡反省了,若師長再來探望,容易讓犯錯弟子恃寵而驕。
烏景元想起來了,從前小師弟也因為恃寵而驕,出去與人打架,把人打了個半殘,回來後就被師尊吩咐,罰五十鞭,把人打回了原形後,再丟上了思過崖。
關了整整半年。
明明那麼偏愛小孔雀的師尊,愣是半年以來,沒有過來探望一次。
那時小孔雀天天在思過崖放聲嚎叫,把身上的漂亮羽毛,一根根用嘴咬掉,往崖上撒,漫天飛舞,如同下起了紅雪。
烏景元當時於心不忍,還在師尊面前給小師弟求過情。
師尊卻一改往日對小徒兒的縱容,語氣冷硬又不容置喙,「有錯當罰,他有什麼好委屈的?!」
如今回想起來,自己並不是師尊最寵愛的徒兒,師尊又怎麼可能會來探望他呢?
如果面前的人真的是師尊,又如何會待自己這樣好?
烏景元像是被人|抽|幹了精氣神一樣,身子一軟就倒了下來。
一雙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像拔蘿蔔一樣,將他從地上拔了起來。
直到耳邊再度響起大師兄的聲音,烏景元才如夢初醒。
「大師兄,你幫我去跟師尊求求情,好不好?」烏景元兩手去揪大師兄的衣袖,滿眼哀求,「我知道師尊還在生我氣,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以後會躲著小師弟的,絕不會再跟他起爭執……大師兄,我,我……」
說到最後,尾音破碎得不成樣子了,根本吐不出半個清晰的字來。
好半晌兒,蒼溪行才痛心疾首地說:「景元,你這又是何苦?」
「不苦。」烏景元抹了抹眼淚,揚起了一張笑臉,他以為大師兄同意了。
可哪知大師兄接下來的話,直接把他打入了谷底。
「師尊說了,除非你能恢復如初,否則不會再留你在山中。」
「山中不養閒人,更不養廢物。」
「景元,你就甘心一輩子這樣苟延殘喘?」
烏景元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住了,眼前再度蒙上了一層灰白,腳下踉蹌,要不是大師兄依舊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他非狼狽地摔倒不可。
「景元,就聽大師兄一聲勸。」蒼溪行把功法,塞進了烏景元掌心,趁機飛快地輕輕握了握,語氣晦澀,「這樣對你,或者對師尊,都是一樁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