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喝排骨湯了。
他只想見一見師尊。
想知道師尊的氣消了沒有?
小師弟痊癒沒有?
護蒼劍還好嗎?團團最近怎麼樣了?
團團……
不知是團團出事了,還是距離太遠了,烏景元自從被關在這裡,就很難再感應到團團了。
心頭的不安感,像是壓在心口的烏雲。
烏景元寢食難安,又不肯吃飯了,短短几日就瘦了好大一圈。
蒼溪行每每趁他睡熟時,才敢現身,每次都會忍不住輕輕摸一摸徒兒的臉。
看著日漸消瘦的徒兒,為人師尊的,自然心裡也不好受。
顧瀾夜早就開始煉製續骨膏了,無論是所須藥材,還是煉製的方式,都極其繁瑣。
末了,還向蒼溪行討了點血,說是作為續骨膏的藥引子。
蒼溪行沒有拒絕,當天夜裡,就放了一大碗心頭血。
只要能讓景元的腿恢復如初,就是要他的肋骨,他也會給。
如今續骨膏已成,唯一欠缺的,便只有烏景元的腿了——斷腿重塑。
他的徒兒,又要斷腿了。
想到此處,蒼溪行驀然心口一緊,如刀劍穿胸一樣疼。
第22章
轉眼已在思過崖待了大半個月。
師尊一次都沒來過,烏景元從最開始的期待,到期待一次次落空,最終已經認命似的,不再對師尊來探望他,抱有一絲希望了。
只要沒了期待,那就不會再有失望。
身體是自己的,如果垮了,難受的還是自己,沒誰能感同身受地心疼他。
想通之後,烏景元頭頂的烏雲似乎都散開了不少,每日待在思過崖吃吃喝喝——大師兄雖然不再來看他,但依舊每天給他送來新鮮的吃食。
閒暇時,烏景元就蹲坐在洞口看看雪,等雪停了,出去堆幾個雪人打發時間。
等玩累了,就回來再次嘗試練氣,結果當然是又一次以失敗告終,但他這回一點都不氣餒,反而樂觀地想,天底下那麼人,並非人人都有靈根,也並非人人都能修道。
難不成沒有靈根,不能修道的普通人,就天生該死了嗎?
自己不過是比他們多了一段「美好的記憶」而已,如今老天爺把這種天賦收了回去,想必自有命運的安排。
自己不過是茫茫乾坤間的滄海一粟。
既不是天命之子,也不是什麼天縱奇才,何必為難自己,執迷於過往?
到頭來被困在回憶里,痛苦難當的,還不是自己麼?
烏景元多少是有點勘破了,接受事實之後,反而輕鬆了許多。
在某一天的晚上,借著火光的爐火,烏景元舒舒服服趴在虎皮褥子裡,對著火光,在撕下來的一片白布上,咬破手指,給大師兄寫了一封道歉信。
信上內容不多,總結來說就兩點。
一是,那天不該和大師兄頂嘴。
二是,謝謝大師兄這陣子以來的照顧。
還把自己白天出去意外找到的一株雪蓮,同這塊布放在一起。只等著大師兄過來送飯時,一眼就能看見。
烏景元本想著,裝睡等等大師兄的。
可虎皮褥子真是太暖和了,鑽在裡面睡覺,溫暖包裹著他,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非常舒暢。
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愛他。
全世界的人都視他如珠如寶,把他捧在掌心,含在嘴裡。
蒼溪行來時,看見了那封血書。
他仔仔細細,反覆看了很多很多遍,內容很簡單,卻又情真意切。
火焰躍在他的眼前,把整張臉照得半明半昧,如神似鬼。
對不起,以及謝謝你。
可他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兩句。
那株雪蓮很漂亮,是景元特意尋來,送他的道歉禮物。
蒼溪行白天的時候,雖說人在殿中,但時時刻刻都通過水鏡,觀測景元。
生怕他再受一點傷,吃一點苦。
因此,自然知道景元趁著雪停,裹成一團出來找東西。
蒼溪行莫不准他在找什麼,就施法送了很多東西過來,像什麼靈草或者野果子,甚至是毛茸茸的小兔子——他怕景元覺得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