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都不敢睡得太沉,也不敢睡太久。
生怕眼睛一睜開,就看見了師尊冷酷無情的臉。
夜色已深。
又下雪了。
今年的春天來得格外遲,倒春寒倒個沒完沒了了。
烏景元下山後,就尋了個成衣鋪,買了厚厚的棉衣,毛褲,還有帽子,圍巾以及兔毛手套,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
饒是如此了,夜間太冷,他把米酒都喝空了,依舊有點扛不住。
便在街上走著,好不容易找了家還沒打烊的店鋪,一掏口袋才發現,不知何時被劃破了一個大洞。
錢袋掉了。
他身無分文了。
老闆見他凍得實在可憐,就發了善心,接過葫蘆,往裡面灌了半葫蘆米湯。
雖說米湯不如米酒,但熱乎乎的,喝進肚子裡很舒服。
烏景元道了謝,抱著小葫蘆,打算尋個避風所,小睡一覺。
街道上空蕩蕩的,越走越偏僻,一陣寒風吹來,不知打哪兒飄來個大紅燈籠,骨碌碌地滾了過來。
正好滾在他的腳下。
烏景元下意識低眸瞧去,這不瞧不要緊,一瞧狠狠嚇一跳!
這哪裡是什麼大紅燈籠?!
分明是一顆血淋淋的人腦袋!
驚懼交加之下,烏景元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
下一刻,身後驟然一寒,一把染血的匕首,就憑空出現,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你還真能跑啊,可讓我好找!」
烏景元神情驟變,喉嚨艱難地上下滾動起來。
聲音很陌生,他百分百確定,他從未聽過,正當他悄悄從包袱里掏黃符時,肩背驟然一疼,對方毫不留情的一掌,狠狠打向他的後心!
噗的一聲。
烏景元口吐鮮血,狼狽地撲倒在地。
力道之大,讓他面部擦地,在雪地中硬生生犁出了十來丈長的血痕!
街道上雪不算深,犁出的地面粗礪,把他臉上的紗布都磨破了,鮮紅的血汩汩涌了出來。
烏景元發出嗚嗚咽咽的吃痛聲,感覺自己的整張臉,都破皮流血了。倒在雪地里,久久都起不來身。
「嘖嘖嘖,這麼廢物啊?就你這樣的,還敢欺負我的兒子?」孔文臣抓著包袱,隨手抖開,裡面的衣物,還有黃符,就簌簌掉落出來。
他不去管散落的衣物,而是抬腳,把那些黃符一張一張,碾成了碎屑,直到看見從中落下一個小木雕,腳碾下去的同時,烏景元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猛撲過來,抱住了孔文臣的腳,急急忙忙去搶小木雕。
這個是團團。
團團死後,他就只剩下這個小木雕了。
對他而言,團團就是他的孩子!
「哼,自不量力!」
孔文臣隨意一腳,猛踢在烏景元的肚子上,再度把他踢飛出去。
烏景元瞬間腹痛如絞,在地上連連翻滾了數十圈,才堪堪停下,還沒來得及起身,一大口夾雜著內臟的鮮血,就猛然噴了出來。
噴吐在雪地里,猶如盛開的紅梅,顯得觸目驚心的。
這一腳踢得太重,孔文臣根本沒有留情,就是打算一腳活活把人踢死的。
見烏景元居然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還有力氣在地上匍匐,竟詭異地覺得有趣兒,還哈哈大笑起來:「哎呀,這就是蒼溪行親手教養出的高徒麼?也不過如此呢!」
烏景元哇啦哇啦,吐了好一會兒,感覺五臟六腑通通都要吐出來了。
他倒在雪地里,兩手緊緊護著小木雕,眼前恍惚間,又看見了團團。
還依稀聽見團團的聲音。
「小主人,你放心,有我在呢,一定會讓你成為天下第一劍!」
「等你成了天下第一劍,你我聯手,肯定能打遍修真界無敵手!」
「我最喜歡小主人了,一生一世都要跟隨著小主人!」
這些話還歷歷在耳。
烏景元把木雕護在胸口,緊緊的。
驀然,他的手指碰到了什麼東西,是那個小哨子!
他似乎又看見了生的希望,飛快抻著凍僵的手指,猛抓起小哨子,往染血的嘴裡一塞,一聲尖銳響亮的哨子音,驟然劃破長空,傳到了千里之外的蒼溪行耳中。
蒼溪行正站在寢殿裡,望著面前撐起的婚服,看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