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將他從桌面,一巴掌直接干翻在地,腰胯嘭的撞到了桌沿,骨頭傳來的鈍疼,瞬間傳遞到了大腦皮層,他連人帶桌子翻倒在地,桌上擺放的茶具,噼里啪啦砸了他一身,很快就碎了滿地。
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是誰打他,也沒來得及起身,兩股熱流就從鼻孔里涌了出來。
孔鴻明伸手一抹,居然是血!
「孔鴻明,你給我住口!烏景元是你同門二師兄,你豈能如此公然羞辱於他?!」沈渡江霍然起身,罕見地疾言厲色斥責道,一點顏面都沒給他留。
孔鴻明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從小到大不管他再怎麼任性,再怎麼犯渾,師尊都不捨得動他一根指頭,就連大師兄也對他疼寵有加!
可卻因為烏景元他不僅被師尊關上門來鞭打,如今還被大師兄當眾狠狠甩了一耳光,讓他如何能忍?
瞬間就跟被點燃的炮仗一樣,猛地躥了起來,張牙舞爪地往沈渡江身上撲。
沈渡江眸色一冷,抬手就要再打。
下一瞬,從殿外飛掠來一道靈光,顧瀾夜直接把他打回了原形,還施法將他捆了起來,不悅道:「真是個嘴上沒把門的熊孩子!來人,去找個籠子,把他關進去,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許放他出來!」
小孔雀被拖下去時,還嗷嗷亂叫。
「小師叔。」
沈渡江臉上的怒意漸消,又恢復成了麻木驚慌的模樣,他低下頭,痛苦地喃喃自語,「景元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恨死我了?他寧願逃婚都不願意跟我結為道侶,一定是很討厭很討厭我……」
顧瀾夜安撫道:「你別多心,景元愛憎分明,如果他真的恨死你了,早就親手把你殺了。至於逃婚……唉,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的。」
他們談話的聲音很低,豈料張子隱時刻注意這邊的動靜,還耳朵尖地偷聽到了。
頓時臉上浮現出了震驚之色,眼底的喜悅似乎要化作實質翻湧出來了,可是很快,他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巴巴地癱坐在椅子上,兩手抱頭,十指狠狠穿進頭髮里,眼淚嘩啦地往外流。
「怪我,都怪我!怪我沒有早點認清彼此的心意,怪我來晚了,都怪我……」
顧瀾夜嘖了一聲,驚訝又同情地回眸瞥了張子隱一眼,嘖吧嘖吧嘴,到底也沒說什麼。
恰在此刻,殿外傳來了嗡的一聲劍鳴。
顧瀾夜聽出是師兄的本命劍,瞬間面色一喜,人也精神了,起身就往外迎,嘴裡高興又擔憂地念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沈渡江和張子隱驚聞動靜,也立馬站了起來,下意識往外衝去,其餘人也齊刷刷站了起來,紛紛往外望去。
「師兄,你總算回來了,哎,景元呢?哦,你抱著呢,景元你……」顧瀾夜第一個衝到了殿門口,可他的聲音卻戛然而止,整個人跟石化了一樣,僵在了原地。
沈張二人慢了一步,沈渡江還沒來得及看清二人,就把捂了兩天的肺腑之言,急不可耐地往外吐,可他僅僅是才喚了一聲「師尊」,其餘的話就再也吐不出來了。
張子隱在看見烏景元的那一剎那,原本就哭得通紅的雙眸,瞬間就跟玻璃杯打碎了一樣,眼仁潰散得像個死人,還發出了一聲驚慌失措,萬般恐懼,又千般難以置信的「啊」。
與他們的反應相比,蒼溪行看起來異常地鎮定。
他脫下了自己的白袍子,把烏景元包在裡面,仿佛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
可在場沒有一個瞎子,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烏景元滿頭滿臉都是血,頭髮散開了,不知是被血水還是雪水浸透了,此刻被凍成了一縷一縷了,上面還黏著幾片枯草,和頭髮凍結在一起,根本拿不下來。
脖子呈現一種詭異的彎曲感,哪怕蜷縮在蒼溪行懷裡,也能隱約看見刺穿了脖頸的森白骨茬兒,以及流盡了血後,蒼白外翻的皮肉。更別說是他垂下來的手臂了,不知是被折斷的,還是壓斷的,藏在衣袖間空空蕩蕩的。
伴隨著蒼溪行從殿外走進來的動作,晃了兩晃,像是凍僵的冰柱子,發出了細微的咯噔聲。
總而言之,烏景元已經沒個人樣了。
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來,他已經死掉了,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生出了青紫可怖的屍斑。
離得近了,還隱隱能嗅到屍體腐爛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