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景元什麼也沒說,直接撿起地上的饅頭,鉗著沈渡江的下巴,就面無表情往他嘴裡塞。
沈渡江劇烈掙扎,掙的鎖鏈叮叮噹噹亂響。
「沈公子,我勸你多少吃一些。」烏景元神情木然地說,「不吃飽,如何有力氣離開魔界?」
聞言,沈渡江身形劇烈搖晃,口齒一松,饅頭就滑了進去。
烏景元抓起束縛住他的鎖鏈,看似隨意一扯,伴隨著噹啷噹啷的聲音,鎖鏈寸寸斷裂,落至腳下。
「走罷。」烏景元轉過身去,不再看大師兄了,「走得越遠越好,別再被魔界的人抓住了。」
「你……」沈渡江艱難地把饅頭吞了下去,腹中有了點食兒,力氣也慢慢恢復了幾分,捂著胸口起身,滿臉不敢置信地望著面前的年輕人,警惕地問,「你有這麼好心?」
「沈公子,我如果是你,就一句廢話都沒有,穿好衣服直接走。」烏景元的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別讓我改變主意。」
沈渡江狠狠咬牙,踉蹌著撿起散落在地的衣服。
與小魔頭擦肩而過時,幾次想伸手擒住他,以次來要挾魔尊放過孔鴻明——他還不知道師尊已經落難的事。
可到底還是沒出手——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背後暗算的人。
只不過都走到殿門口了,沈渡江還是忍不住回眸望了小魔頭一眼,沉聲問:「為什麼放我走?」
「因為……情。」烏景元輕輕地說,「因為你是個有感情的人。」
魔尊知道兒子把人放跑後,有些驚奇地找來問他,是不是打算欲情故縱?
烏景元搖搖頭,正從魔界的醫官手裡拿藥。
拿的都是止血止疼的藥。
魔尊以為兒子受傷了,忙關切地問詢,一問才知原來是蒼溪行受傷了。頓時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教導兒子:「男人就是賤!這天底下的男人一個比一個賤!乖兒子切莫因為蒼溪行皮相俊些,床上的滋味好些,就把他當個寶貝了。爹跟你說,男人多得是,你今個把他當珍寶,明個他就敢踩你頭上。聽爹的,晾著他,別給他好臉色!」
烏景元神情木木的,眼眸黑而暗沉,一點光亮也沒有。似乎怎麼都無法聚焦,哪怕眼珠子正對上魔尊,也像是眼裡沒他這個人一樣。
拿過傷藥和紗布後,轉身就往外走。
一身煙青色的錦袍,身形消瘦,形容飄逸,仿佛一陣裊娜的青煙,似乎稍不留神就會隨風散去。
魔尊突然心口一滯,像是被刀子突然挖了個大窟窿一樣疼。
感覺兒子好像要離開自己了一樣,下意識從後面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可兒子的反應依舊冷冷淡淡的,似乎很厭惡他的觸碰,細長秀氣的眉毛還微微蹙著,側眸瞥了他一眼。
「小染……」魔尊突然覺得特別難過,他的兒子自從幻化成人形後,除了跟他一樣,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之外,五官上沒一處相像的了。
這讓他有一種他的兒子不再是他的錯覺。
魔尊小心翼翼地握著兒子細細的手腕,透過衣料能感受到皮肉下面凝聚的雄渾力量。
可見同蒼溪行抵死纏綿,也不全然是壞處,最起碼兒子的修為突飛猛進了。
只不過——魔尊低聲道:「小染,你就聽爹爹一句勸,那個蒼溪行就不是個好東西,你玩一玩他倒也罷了,切莫再付出真感情……這天底下的美人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喜歡,爹可以給你抓幾十幾百,甚至幾千幾萬個,人間的皇帝不是有三宮六院,後宮佳麗三千?那爹給你整六宮八院,後宮佳麗三萬,讓你玩個盡興,玩個夠,但……」
話鋒一轉,魔尊幾乎用一種哀求的語氣說:「但你千萬不要做傻事,答應爹爹,把蒼溪行當成爐鼎,讓他助你修煉便是,千萬別愛上他,否則……」魔尊的眼神陡然變得冷酷無比,惡狠狠地道,「爹一定會將他挫骨揚灰,讓他不得好死!」
回答他的,卻是兒子意味不明的一聲冷笑。
唰的一下,手臂就被甩開了。
「老龍,我說了,蒼溪行是我的,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許動他。」
烏景元平靜的面龐上,閃爍出一種異常癲狂的神色,讓魔尊這種心狠手辣之輩,也下意識後退半步,無比冷酷地說,「否則,我就讓你嘗一嘗,失去最寶貴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樣的滋味!」
待回到寢殿裡時,殿裡靜悄悄的。
沒有烏景元的允許,根本就沒人敢靠近他的寢殿。
躺在床上的人影也靜悄悄的,跟死了一樣無聲無息。鮮血幾乎流幹了,浸泡透了厚實的被褥床墊,又順著材質很好的烏木床,蜿蜒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