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目光一厲,長長的頭髮捲住那隻被春煙扔過去的杯子,又狠狠砸在春煙身上。
她拽住春煙的頭髮,將人拖拽了好幾厘米,發了狠地操控自己能操控的東西毆打春煙。
「老女人,你腦子被屎糊了,當著我的面就敢欺負我女兒,老娘今天非得打死你!」
「媽媽,別……別打了。」
彤彤嘆了一口氣。
春煙不愛她,就算是媽媽把春煙打死,那個女人也學不會愛她的。
這世間上有很多東西都能強求,唯獨愛是不能強求的。
她也不想再委屈自己默默祈求春煙愛她了。
因為她看見了自己上輩子的媽媽。
「好,那媽媽就不揍她了。」
阮梨放過了春煙,卻侷促地把手背到了裙子背後。
她後知後覺,有些惶恐不安的道:「彤……彤彤,媽媽這樣是不是嚇到你了?」
彤彤搖了搖頭,她心疼地看著渾身是血的阮梨,「媽媽,你裙子上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阮梨表情慢慢變化,眼睛盯著某一處看,思緒慢慢飄遠,「這個啊……就說來話長了。」
記憶慢慢倒回到前世。
她原本是江南錢家買的小戲子,因生了張好相貌,十六歲的時候被大老爺看上收了房做他的七姨太。
她有一副好嗓子,有一雙小腳,錢大老爺最愛她那一雙小腳。
為此,她沒少被他的其他小老婆們嫉妒。
但她性子潑辣,倒是沒有人敢欺負到她頭上。
大太太出身書香門第,平日裡吃齋禮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眼裡壓根看不見她這種小人物。
因為得寵的緣故,她很快就有孕,生下了女兒彤彤。
院裡其他人都笑她生了個沒用的丫頭,她倒是樂在其中。
原因無她,這是從她肚子裡生出來的孩子。
她自己生的,是男是女她都喜歡。
若是別人生的,甭管是男是女,她都不喜歡。
唯一的不好就是,在錢家,女孩子都不能讀書。
從大太太肚子裡爬出來的大小姐,就是書讀得太多,人都讀傻了。
據悉當年大老爺看大小姐生的不錯,便想著好好培養,好日後嫁個達官貴人,讓錢家光耀門楣。
為此大老爺讓大小姐讀書,還將大小姐送去了國外,想著這樣便能鍍層金。
大老爺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架不住這裡面出了個變數。
大小姐錢婉清,就是那個最大的變數。
錢婉清遠渡重洋,接受了先進思想的薰陶,一回來便給了自己父親一個下馬威。
阮梨還記得當時那個場面。
那會兒,阮梨和幾個姨太太以及一眾丫鬟,正按著四歲的彤彤,打算給她裹腳。
阮梨倒不是不心疼女兒。
只是那會兒,基本上所有女人都要有這麼一遭,疼是真的疼,阮梨當初也疼。
可是大家不都是那麼過來的嗎?
四歲的彤彤哇哇哭的撕心裂肺
就是這個時候,錢婉清衝上來,從她手裡搶過了彤彤,把彤彤抱在了懷裡。
她指揮著自己的同學們推開那些姨娘,推開那些蠢蠢欲動的嬤嬤,只牢牢抱著彤彤,據理力爭。
「裹腳是陋習,是對女人的摧殘,這種東西就應該禁止廢除,請停止對女人的剝削吧!」
這話放在當時,其實是有些驚世駭俗的。
但阮梨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怔怔地看著錢婉清不說話。
錢婉清嘴裡的某些詞,她其實聽不懂,她只是覺得燙了捲髮,穿著漂亮洋裝的錢婉清,身上有一股少見的人氣兒。
「你!你放肆,這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緊趕慢趕被喊來的錢大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顫巍巍的指著錢婉清,面部肌肉不斷抖動抽搐。
錢婉清皺了皺眉,不贊同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春秋戰國時,我沒聽說過有這個規矩,漢唐時我也沒聽過!」
「遠的不說,本朝最初也是禁止纏足的,這種害死人的東西怎麼就成了爹爹說的是老祖宗傳下來的?」
「我說不過你!」
「你給我放下你妹妹!你真是書讀多了,心都野了!」
錢婉清說什麼都不放,洋洋灑灑長篇大論地怒斥裹腳對於女子身心上的迫害摧殘,越聽越讓人覺得大逆不道。
阮梨倒是越聽,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