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時間,來清灣江自殺的人非常多。
尤其是這個年紀的青少年。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來江邊?」
男孩低下了頭,只回答了一句,「我叫周航。」
後面,他便一個字也沒有多說了。
兩個民警很有耐心,語氣也很溫和,就怕自己語氣重了些,會嚇到這男孩給對方帶來心理上的刺激。
「周航小朋友是嗎?你爸爸媽媽呢?」
周航依舊低下頭,一句話也不說,整個人顯得異常沉默。
當著民警的面,他沒有再抹淚,也沒有哽咽抽泣。
月光和路燈照得他面部模糊。
他低下頭,兩位民警看不見他的表情。
見周航不說話,兩個民警對視一眼,彼此心中都划過了一聲小小的嘆息。
其中一個高個子瘦長臉的民警道:「現在天氣太冷了,時間也很晚,你一個小孩在外面走不安全。」
「你先跟我們回所里好不好?我們打電話喊你父母來接你。」
另一位國字臉的民警則是講起了人販子的事,科普了一下最近的人販子拐人的手段有多防不勝防。
「他們就喜歡拐你這個年齡段的小孩,所以下一次沒有大人的陪同的話,儘量不要再這麼晚一個人在外面走。」
兩位民警說著,便拍了拍周航的肩。
「走吧,先和我們去一趟所里,等你父母來接。」
周航沉默著。
他也不想給警察哥哥添麻煩,這麼晚了,因為自己的事耽誤人家工作,他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想說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口,周航點了點頭,在兩個民警的護送下,低著頭往回走。
只是他大概走三步就要回頭看一下不遠處的江面。
這個動作和眼神看的民警心驚膽顫的。
他們想著,等會兒這小孩的父母來了之後,一定得讓父母重視一下這孩子的心理健康的問題。
大晚上一個人來江邊,基本都是奔著尋死來的。
可是大多數人想死的念頭也就是那麼一瞬間,過去了,被人勸住了也就好了。
「別怕,我們先送你回所里。」
「你這麼晚還在外面走,你父母會擔心的。」
看到周航大冷天還穿這麼少,一個民警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孩子的父母也太不像話了。
難怪孩子有類似輕生的念頭。
大冷天的給孩子穿這麼少,也不怕把人凍壞了。
周航仍舊沉默著不說話。
月光將他的影子照得清瘦孤寂。
走了一會兒後,他突然頓住腳步,抬起一張布滿淚痕的臉。
小少年聲音哽咽,在這個寂靜的夜晚聽著,讓人忍不住心頭髮酸。
他說:「我想去墓園看看我媽媽。」
「我好久沒看見我媽媽了,我想見到她。」
去墓園,江邊是必經之路。
他這話一出,兩個民警倒是沉默了。
二人的表情在這一瞬間變得僵硬,彼此都心頭一酸。
這么小的娃,就沒有媽媽了。
那個瘦長臉的民警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要安慰這個小朋友,可自己的聲音也有一點點哽咽。
「白天去好不好,別大晚上去啊,不安全。」
周航的頭埋的更低。
尋常人做他這個動作,便是再瘦,只怕也會擠出一些雙下巴。
可他卻瘦得連一點肉都沒有,臉頰甚至都深深凹陷了進去。
大約自從媽媽走後,他就沒有好好吃過飯。
「我白天試著去看過,可是我白天看不見我媽媽,只能看見她的照片。」
「所以我想晚上去看看,我想知道能不能在晚上見到她。」
周航抽抽噎噎。
他是個堅強的孩子。
可是再堅強的孩子,也會有控制不住淚水的一天。
他想媽媽,很想見到她。
很想知道她近況,知道她最近過得好不好。
有人和他說,如果做夢夢不見自己的媽媽,也許是她已經投胎了。
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夢見過媽媽。
不知道是不是媽媽怪他。
怪他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面。
警察看見小孩哭的抽抽噎噎,心裡頭也十分難受。
如果按他們的職業來說,他們是應該告訴這小孩兒,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神的。
可是這世界上不止有法理,還有人情。
兩個警察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