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燕飛光居然拎著一位魂族過來治傷?
沈曼雲安靜地看著這一切,她的小動作被宋玉塵發現了。
這姑娘回頭朝沈曼雲安慰似地笑了笑:「沈姑娘,你若是怕的話就先去躲著,魂族在無妄城裡不稀奇。」
宋玉塵沒動手給這位昏迷的魂族治傷,她問燕飛光:「城主,我不會治療魂族,我回去將我師父叫過來?」
「不用,他也不會。」燕飛光斂眸,他也注意到了沈曼雲在觀察這一切,但他並沒有在意。
他將左手的護腕摘了下來,將宋玉塵藥箱裡一柄精鋼小刀取出。
「借些止血的藥。」燕飛光乾脆利落將病床上那位黑衣人的衣領拉開。
而後,他在手腕上一划,瞬間,汩汩鮮血淌了下來,滴落在黑衣人裸露的胸膛上。
沈曼雲在看到燕飛光流血的時候,馬上側過頭去,不敢再看。
但是床上黑衣人的嘶吼聲格外尖銳,又將她的視線拽了回去。
黑衣人的胸口一觸到燕飛光的鮮血,內里就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鼓動著,將他胸口處的皮膚撐得發白,
「噗呲」一聲,那一直在鼓動的東西破胸而出。
不是什麼可怕的生物,也不是他身上的器官,而是一株鮮活生長著的花。
這花有著金黃色的花瓣,燦爛得好似天邊斜陽暮色,絢爛流彩,曼妙得不可思議。
沈曼雲感到自己的呼吸頓了片刻,仿佛窒息,她知道這朵花。
這朵花名為暮蘭,與它的名字一樣,它只生長在晝夜更替時的黃昏,太陽徹底落山後,它就會枯萎。
它雖美麗,綻放的時刻卻短暫,待黃昏暮色盛放之後,它便徹底枯萎,整株植物都會死去。
而一株暮蘭成長的時間要上百年,在百年之前,它們都埋藏於黑暗的土地之下,百年一開,入暮則死。
百年黑暗換了暮蘭短暫脆弱的美麗,如夢幻泡影,轉瞬即逝。
而在女主的生辰之時,燕飛光給她送了一朵不會枯萎的暮蘭。
沒人知道這朵暮蘭如何度過黃昏,被燕飛光保留下來。
現在,沈曼雲親眼看到暮蘭在一名活生生的魂族心口處生長而出。
在見到這朵花的時候,燕飛光的眉頭微微皺起。
他單手握刀,將自己手腕傷口往下按了些許,鮮血的流淌速度變快。
沈曼雲的手指死死按在屏風木框上,她感覺自己的脊背發麻。
他的傷那麼深卻還是一動不動,仿佛不會疼。
此時,床上魂族的四肢已經完全軟了下來,仿佛一灘黑泥糊著床榻。
燕飛光渡過去的鮮血盡數被他的身體吸收。
這究竟是在做什麼?沈曼雲雖害怕,卻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
她的視線落在那位魂族心口處被暮蘭破開的傷口上。
隨著燕飛光的鮮血被他吸收,這傷口也開始慢慢彌合,但癒合速度很慢。
魂族的身體構造與人類完全不一樣。
他們的傷口綻開後是片狀的,仿佛是無數張黑色的血肉布匹精密堆疊成了他們的身體。
現在,燕飛光的鮮血引導著他們自己的身體癒合,裂開的血肉按照某種編織的規律重新連接。
這不像是在治傷,更像是……編織縫補。
對,就是縫補。
燕飛光渡給魂族的力量化作一根穿線的針,無形中將魂族的身體編織完好,編織遵循的規律是魂族身體的癒合本能。
但是,引導這個癒合的過程需要燕飛光付出大量鮮血。
這個縫補的過程看似十分複雜,對於沈曼雲來說卻清晰易懂。
她天生就能看清楚那些複雜的線條並且能很快掌握它們交織的規律。
所有的針法她看一遍就能學會,這是她的工作,也是她存在的價值。
她的視線從魂族糟糕不堪的傷口向上移,順著那一束殷紅血線,她看到燕飛光腕上傷口已經泛白。
旁邊宋玉塵急得將自己藥箱裡的傷藥和繃帶取出來整理了好幾遍,卻不敢上前阻止他。
見自己傷口癒合些許,燕飛光又拿起小刀,還要再劃一道傷口。
此時沈曼雲終於鼓起了勇氣,她本能似地朝前一撲,對燕飛光輕聲道:「不要……」
燕飛光看向她,但沈曼雲很快低下頭,她的聲音很低:「我……可以讓我試試嗎?」
「我可以幫它縫好……不……就是治好他。」經過方才的觀察,沈曼雲已經看清了魂族特殊的身體構造。
燕飛光本不會相信她,可沈曼雲偏偏說了「縫」這個字。
整個無妄城,又或者說整個世界沒有一個人會治療魂族。
本來就要被消滅的存在,沒有人願意付出精力去研究該如何救助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