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蘭先生。」沈曼雲喚他。
暮蘭抬起頭,靜靜注視著她,等待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沈曼雲坐了過來,她認真問:「你還可以像上次一樣讓我去看看燕飛光嗎?」
「我……我不是想看他……」沈曼雲深吸一口氣道,「我是擔心星闌。」
「他應該是偷跑去洛都了,燕飛光應該會找到他,我想看看他現在安不安全。」
「條件的話,請……請不要讓我對他做些什麼事了,其他的我都可以答應你。」
沈曼雲認真詢問暮蘭的意見。
暮蘭合上書,他看著沈曼雲略帶期待的目光,沉默片刻。
他說:「好。」
沈曼雲問:「條件是什麼呢?」
暮蘭歪了歪頭:「條件與他無關。」
沈曼雲輕舒一口氣:「那就好。」
「所以是什麼?」沈曼雲追問。
「我沒想好。」暮蘭坦誠回答。
他是一株不斷生長的植物,他的主幹在不知饜足地吸收著周遭的一切,此前他所有的目標都是:
生長,不斷的生長——
但現在沈曼雲的一個問
題讓他的軀體發癢,好像那朝著目標不斷前進的主幹即將長出旁枝末葉。
有什麼新芽即將萌生。
它萌發的目的可能不是為了長大,它可能想開花,又或者只是單純地想要破土而出,見一見那陽光。
總之,它的需求高於生存,看似沒有意義,但又如此真切地存在著。
如海浪般溫柔無邊,如落雪般轉瞬即逝,融化於溫暖的掌心。
他下一個向沈曼雲提出的要求將不是為了生長,但他不知自己該提什麼條件。
他困惑,所以不知問題的答案。
沈曼雲看著他略帶迷茫的眸,她溫柔應道:「不知道就算了,以後再告訴我吧。」
她相信暮蘭不會讓她做什麼無法做到的事情,而且他也答應不會再讓自己對燕飛光做什麼親吻之類的事了。
她很放心。
暮蘭注視著她,這傻姑娘眼中是真切的信任,她真心實意地相信他是一個好心的精怪。
「去睡覺吧。」他喚她。
沈曼雲乖乖躺在了床上,和之前一樣她準備閉上眼去,讓暮蘭帶領她穿越空間的限制,將她的靈魂帶到燕飛光身邊。
但在暮蘭的手掌落在她額心之前,沈曼雲又猛地睜開雙眼。
「沒有在洗澡吧?」她警惕問道。
「沒有。」暮蘭唇角翹了一下,像是在笑。
沈曼雲盯著他略微翹起的唇角說:「我還沒見過他笑。」
暮蘭沉沉的視線落入她眼中,像是一枚針落入深潭,靜默無聲。
「他不會笑,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暮蘭的手掌按住沈曼雲的眼睛,她閉上眼去,靈魂瞬間變得輕飄飄。
下一瞬間,她的意識回落,墜到燕飛光高大的身體裡。
鬧市熙攘的喧囂聲傳入耳中,沈曼雲聽到一聲響亮的:「誒——給您!」
一壇散發著馥郁酒香的酒罈子放到燕飛光面前。
沈曼雲這才發現燕飛光身處酒樓之中,周遭都是來往食客。
洛都的夜晚比無妄城不知熱鬧多少,屋內燈火亮得熱烈,將周遭的一切都照得亮如白晝。
在這樣的場景中,燕飛光沉默的身形顯得格格不入。
他對店家點了點頭,付了錢,將酒罈接過。
酒罈子沉甸甸的,入手冰涼,窖藏的酒液在缸子裡晃蕩著,發出清冽水聲。
沈曼雲通過燕飛光的身體清晰地感知到了這些細節。
燕飛光買酒做什麼?
沈曼雲從沒見過他喝酒。
走出酒樓,街道上張燈結彩,在明亮的光線下,連飄落的雪都帶上了暖意。
和清冷安靜的無妄城不同,這裡有溫暖的人氣,有煙火紅塵的味道,更讓人覺得自己正在安穩地生存著。
這才是人間。
有一隻白鴿在人間裡飛掠而過,燕飛光接住它。
他展開白鴿腳上的信,眉頭微蹙。
沈曼雲從他眼中看去,果然看到了青霓的字跡,還有信上那熟悉的內容。
星闌不見了,青霓猜他來了洛都,拜託燕飛光尋找他。
燕飛光合上信件,收入懷中,一時半會兒沒星闌的消息,他也沒辦法馬上去找他。
而且他眼下還有另一件事要去做。
沈曼雲感覺到燕飛光懷裡有一件什麼木質的盒子硌著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