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在寒中午就回去了。
手上的工作不算太急,他也不想效率低下地硬扛。
經過一樓前台時,系裡的小秘叫住他:「之前一個學生送來給你的。」
和他給周明遠送藥時用的牛皮紙袋很像,稍大一點。江在寒點頭道謝,拆開,裡面是兩隻墨綠錫罐,遠山飛鶴圖案間寫著「桂花白茶」。
產地靄里。
符確沒打算無聲奉獻,他塞在裡面的紙條超大,字也超大:
江教授,桂花白清嗓潤喉,希望您喜歡!
BTW,我外婆是靄里人,所以,咱們怎麼算都是老鄉~
落款的符確兩個字龍飛鳳舞,看著就很鬧騰。
第9章
靄里是個茶鄉。
漫山的茶樹。
家家都以種茶為生。
江在寒對靄里的記憶,是外婆牽著他穿行茶樹叢的背影。
他那時小小一隻,仰臉看見外婆烏黑的髮絲在陽光下變得金黃。
「外婆,」小江在寒走得腿酸,覺得這片茶樹沒有盡頭,「這麼多茶葉能賣得完嗎?」
「肯定的呀,咱們靄里的茶葉是搶手貨。」外婆側過頭,「走不動外婆背。」
靄里的白茶都是家家戶戶自己種植養護的,沒有商業茶山的產量,但品質上乘。靄里的炭焙手藝全國聞名,可惜費時費工,那特有的特殊手藝幾乎絕跡。
「小孩子不能喝茶。」外婆說,「等你長大一點,外婆沖給你嘗嘗。」
小江在寒默不作聲。
其實他偷偷喝過了。
入秋的時候,前院兩株桂樹開了花,外婆往白茶里添了桂花,聞著香甜。小江在寒搬了矮凳,夠到桌子中間的茶杯,咕咚一口。
是澀的。
苦味從舌尖一路向後,吐都來不及吐。
不好喝。
很多年過去,江在寒仍舊記得第一口桂花白的苦味,也記得那複雜的、經久的、悠遠的香氣。
***
江在寒拎著牛皮紙袋走到腳踏車停放點。
那是輛淺灰底色明黃條紋的腳踏車,前頭的籃子尺寸很大,江在寒特意裝的,為了買菜方便。整體看起來,像只大腦袋的鵝。
兩罐茶葉剛好放在車簍里。
其實錫罐並沒有打開,但江在寒錯覺般的像是在騎行的輕風中聞到茶香。
回去路上經過一排快餐店,電子屏輪著各店的招牌餐飲。碩大的牛肉漢堡看得人越發沒有食慾,江在寒騎到盡頭的沙拉塔買了份熱湯。
胃口不好,但理智告訴他需要進食,補充能量。
說來慚愧,江在寒來了七年,依然不能適應這邊的食物。他通常自己做,但今天實在沒精力;騎行範圍內唯一的中餐館是秦立家的川味園,但他不想在這個時候碰到秦媽媽,讓人擔心。
於是只能從「看著反胃」和「勉強能忍」的快餐中選擇後者。
番茄酸酸的味道刺激食慾,熱湯喝到一半,江在寒身上舒坦很多。
他攪動瓷勺,沒他做得好吃,但能吃。
他給符確發送的感謝郵件沒有收到回復,拿人手短,江在寒不確定符確收到他的謝意,這事就會一直擱在心裡,像日程表里沒打勾的事項,讓他不舒服。所以在微信再次跳出符確的好友申請時,江在寒點了接受。
一秒後收到語音。
——江教授,收到老鄉我送出的關懷和溫暖了嗎,那茶正宗嗎?是靄里的味道嗎?
背景有雜音,符確大概開車在路上,江在寒聽見鄰車呼地經過和隱約的鳴笛聲。
江在寒又道謝,發的文字,還加了一句「不打擾了,請專心開車」。
***
符確在收到江在寒的感謝信息之後,又發了幾條,沒得到回覆。但他依舊心情不錯,應了同學踢球的邀約,去了學校體育館。
R大體育館裡有一塊室內足球場,正規場地一半大,訓練用的。
符確他們踢著玩了一會,過來兩白四黑的本土學生,想跟他們踢比賽。幾個人民族榮譽感油然而生,凜然應戰!
傷員周明遠負責拍照錄視頻。
符確其實更喜歡且擅長籃球,不過他運動方面天賦過人,什麼都玩,什麼都玩得挺好。加上體格高大,賽場上沉穩冷靜,很快被默認成領導者的角色。帶著新認識的朋友,默契配合,攻勢很猛。
符確中場一個漂亮過人接長傳,留學生隊先得了一分。
對方心急了,在防守時更加激進。精瘦的黑哥兒們瞄著符確滑鏟,符確連連避開了兩次,正要傳球,直接被兩人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