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無數條路可以走,條條都是康莊大道。
看他的態度,或許有過經驗也不一定。不論犯下多大錯闖下多大禍,都會順利解決的。
就像徐勁松。
江在寒忽而生出極度的疲憊感,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說了句:「是了,對你這樣的人來說,的確不是大事。」
符確霎時僵在原地。
他聽過不少類似的話。
富二代很容易成為同學的談資,何況他還是個成績很差的富二代。他得到任何成績,都會有人質疑,「老爸花錢買通評委了吧」,「這比賽沒準他們家贊助的」,「對手拿了多少錢放水了吧」。
不過符確不在乎,有錢又不是他的錯。這些酸葡萄言辭根本影響不了他。
但他沒料到,江在寒也會講這種話。
「我這樣的人?」
符確雙手放下來,偏頭望著江在寒。
其實江在寒那句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他竟然對幫助自己的人講出這麼尖酸的話。
符確看著他的雙眼滿是震驚。
江在寒想說對不起,但他腦子遲鈍了一下,便聽到符確不悅的回話。
「江老師,是,我這樣的人,頭腦簡單家裡有錢,做事不考慮後果的。反正我這樣的人圖個痛快不吃虧,您呢?今天晚上我不來,您打算怎麼處理?忍氣吞聲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嗎?」
忍氣吞聲有什麼不對?
他曾經試圖反抗,只引來更劇烈的毆打和辱罵。
老師不願得罪徐家,報警也是徒勞。
徐勁松就算殺了他,也有人替他把事情擺平。
「對,」江在寒迎著符確的目光,眼底一絲情緒都不剩,「是這麼打算的。」
我就是畏縮怕事逆來順受的人。
***
符確在床上翻身,懷疑空調壞掉了。
一腳踢了薄毯,起身調溫度。
怎麼變成這樣,符確去廚房接水,自己明明是去向江在寒示好的,結果不歡而散,想問的事也沒問成。
冰塊噼里啪啦落在玻璃杯里,氣泡水冰涼過喉,讓符確從悶熱中清醒。
符確嚼著冰塊點進相冊。
符詠發來的信息表是倒數第二張,最後一張是符確放大江在寒照片後的截屏。
江在寒從前不是這樣。
同學諷刺符確嬌生慣養大少爺輸不起耍賴,他會站出來指責。裁判表示證據不足,他會據理力爭費心費力替符確找錄像。他才不是怯懦軟弱的人。
是遇到了什麼事嗎?
符確視線描摹照片中的江在寒,不可避免看到眼尾那像素不高的紅點。
符確放下水杯開始懊悔。
他為什麼要講那些話。
他不了解江在寒的經歷,憑什麼要求江在寒和他一樣處理衝突。
***
「確崽,」符確次日一大早出現在工程樓,恰好撞見趕著上課的周明遠,「你是不是背著我轉專業了?」
符確懶得搭理,心裡暗想:他出現在工程樓的頻率確實比商學院高。
海洋工程的課表他都快背下來了。
今天要去的還是本科生的課。
周明遠看了眼教室門口的電子屏,屏幕上顯示這節課的課程名和教授。
善於觀察的周明遠露出秒懂的表情,豎起大拇指:「為了追助教,連本科生的課都不放過,深情。」
符確這才看見和江在寒同事走進教室的陳沉。
……
江在寒今天也戴了口罩。
襯衫是灰青色的,銀灰領帶。
他為學生介紹了陳沉,本科生比較活潑,熱情歡迎了一番,玩笑著請助教大人高抬貴手。
又關切地詢問:「教授是不是感冒了?又到流感季了。」
江在寒回答:「不是病毒。但這節課我會戴著口罩,以防萬一。」
「教授不舒服還要給我們上課,我們很過意不去啊,」前排的學生沖江在寒眨眼,「讓我們自習吧教授。我們會好好學習的,保證!」
「好,」江在寒露在口罩外的眉眼輕輕彎了一下,像是在笑。
那學生是頑皮地開玩笑,江在寒這麼一應,他們反倒跟受驚的鵪鶉似的,呆呆說「啊?」。
江在寒接著說,「如果下課的時候,你們可以解出這個鋼架的彎矩剪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