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問,你為什麼在這,卻反思了半秒,他並沒有資格管符確為什麼在這。
符確在哪跟他沒有關係。
於是快要出口的詢問變作禮貌的「你好」。
符確打聽這個地址,是費了一番工夫的。
陳沉這個最該知道江在寒去哪裡的人,一問三不知,很老實地說,老師沒說我就沒問。
秦立平常小靈通,關鍵時刻指望不上,他對符確的失望感到不公,狡辯道,我一個修電腦的,哪知道在寒那些品種繁多的學術會議。
還是方菲靠譜,雖然不知道,但幫忙查了專業近期的會議,在演講名單里搜到了江在寒的名字。
運氣不錯,A市和奧市之間航班很多。
一腔熱忱的符確下了飛機就一路狂飆,本來以為到會場找人需要費點時間,沒想到一進門就看見要找的人。
他奔過來的時候,被興奮和欣喜沖昏了頭。
到面前,又被江在寒一句「你好」澆得透涼。
「江老師,」符確從堵車的地方下車,跑了兩個路口,有點喘氣。
江在寒不知道他為什麼額頭有滲出的汗,臉也有些紅。
好像很焦急。
接著,符確帶著那副有話要說而且必須立刻馬上現在就說的急切神情,對他說:
「對不起。」
江在寒錯愕,懷疑自己聽錯。
他今天昏昏沉沉,聽錯什麼、看錯什麼都很有可能。
「江老師,昨天晚上的事,」符確口齒清晰態度誠懇地接著說,「是我的錯,很對不起。您擔心我提醒我,我卻陰陽怪氣說出那樣刻薄的話,超後悔,真的!我殘酷我無情我無理取鬧!我以後絕對不這樣了。您能不能原諒我這一次,別生氣了。」
江在寒怔忪又茫然地看著他。
向來聰穎敏銳的江教授,花了好幾秒才確定,符確在跟他道歉。
為什麼呢?
尖酸刻薄的明明是自己。
符確替他出頭,一點好處沒有,還收到江在寒一頓數落和譏諷。
符確做錯了什麼。
他為什麼道歉。
他說別生氣。
江在寒沒有生氣。
硬要說有什麼負面情緒,那也是對自己,不是對符確。
江在寒對自己非常失望。
他沒辦法消化自己的負擔感,於是遷怒好心幫忙的符確。
他毫無根據地將符確和徐勁松劃作同一類人,出口傷人。
他嫌惡這樣的自己。
可是他沒有符確的胸襟和坦然,說不出道歉的話。
就這樣吧,他自暴自棄地想。
討厭他的人那麼多,多一個符確也沒所謂。
江在寒久久不應,符確更著急了:「江老師,要不您揍我一頓?怎麼都行!別不理我可以嗎?我昨天一回宿舍就後悔了,想跟您道歉,怕打擾您休息等到早上。早上,早上也沒跟您說上話……」
「符確,」江在寒終於開口,他下意識皺眉,很困惑,「你為什麼來這裡?」
江在寒不認為符確跨州飛過來,是為了跟他說「對不起」。
沒人會這麼做。
沒人會對他這麼做。
可是符確講的話,讓江在寒覺得似乎有這個可能。
他是真的困惑。
「來跟您道歉,」符確的聲音一字一字傳到江在寒耳中,「想跟您和好。」
第18章
「你為什麼……」江在寒像是不理解,喃喃重複,「為什麼來這裡……」
符確以為他問的是為什麼特意跑來這裡道歉。
「道歉的話必須要當面說。」符確認真地解釋,「打電話發信息不夠誠意,也不想等您回去再說,我怕您會多生氣幾天。」
他眼神誠摯,清晰,明確。
不管周圍嘈雜走動的人用什麼眼神看過來,只心無旁騖地望著江在寒。
仿佛此刻除了得到江在寒的原諒,什麼事都不能讓他移開視線。
江在寒不熟悉這樣專注的眼神。
但他大腦再遲緩也聽得懂符確的表達——畢竟這些話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