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留我一個人。
我不喜歡這裡。
一點也不喜歡。
我想回家。
***
江在寒半夢半醒,心口還有因為外婆離開而委屈的酸脹感。
夢裡的淚攢在眼角,睜眼便會淌出來。
江在寒抬手要擦,卻發覺雙手抓著東西。
溫熱的。
他驟然睜開眼,一顆黑乎乎的腦袋頂在他眼前。
符確正趴在床邊。
睡著了。
側臉壓在床邊,半張著嘴發出輕微的鼾聲,看起來睡得挺香。
江在寒視線移動,青灰菱格床頭櫃,方罩護眼床頭燈,水杯ipad眼藥水……
這是他的臥室。
江在寒想起自己落了水,進了符確的帳篷,擔心發病慌亂中吞了兩片鎮定藥。後面的記憶變得斷續和模糊。
他有一點急診室的印象,符確那時候就在。
現在還在。
他不記得自己帶符確來家裡。
他不認為自己會這麼做。
但這不是最要緊的。
江在寒已經完全清醒並發現一個讓他惶恐不安急需應對的狀況——
他兩隻手抓的是符確的手。
不但抓著,還握得很緊。
不但很緊,還是拽著往自己臉頰貼的姿勢。
第26章
江在寒迅速鬆開手, 符確的手往下滑了一下,落在枕頭邊。
人沒醒,但腦袋動了動。
江在寒有些無措地睜著眼, 猶豫應該直接把人叫醒,還是悄無聲息地繞開下床。不管怎樣, 他得先坐起來。江在寒往後挪動, 想稍稍遠離符確然後起身。
動作很輕,但還是驚動了符確。
他的手追著江在寒往前探了一下, 抬起來拍拍薄被,迷迷糊糊說:「沒事了……夢都是反的……別哭……」
江在寒聞言身體僵直。
哭?
符確大概原本是要拍江在寒, 察覺手感不對, 驚醒了。
「江老師?」他還趴著, 頭抬起來,一邊頭髮翹起來,側臉壓出兩道交叉的印子, 「你醒了啊?好點了嗎?我摸摸燒不燒。」
江在寒還在想他那句「不哭」什麼意思,符確已經直起上身,往前傾, 伸手貼上他的額頭。
動作熟練而自然。
像是做過很多次。
江在寒眉心一動。
符確一夜沒睡,才眯著一小會,突然醒來也沒想太多。這下看江在寒不大高興, 清醒了, 手一頓立即收回來, 忙解釋說:「昨天可嚇死我了, 去過急診回來又燒了兩次,早晨體溫才穩定下來,我超級擔心!江老師不會怪我動手動腳吧?」
動手動腳。
江在寒想起醒來的時候自己抓著符確, 耳根一熱。
「怎麼會。」他神色鎮定,說:「很謝謝你,辛苦了。是你送我回來的?一直在這裡?」
符確正要笑著說「應該的不客氣」,被江在寒一問,登時警鈴大震。
」天地良心!我不是變態!「符確是正直的人,日月可鑑,「急診不讓多待,我想帶你回宿舍的,你不肯去,哭……堅持說要回家,我只好送你回家。」
江在寒皺起眉。
他說哭。
符確會錯意,繼續解釋:」你別生氣。我承認我早就知道地址,但,我不是跟蹤狂!迎新會那天下大雨記得嗎?你看起來狀態很差,我有點擔心,就,就,就一路跟著,看你回家了才走。「
」我發誓,江老師,那之後我再也沒來過這一片,而且也沒有告訴任何人,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會把你的隱私掛到粉絲群里賣錢!「
江在寒不認為他的住址會有人買。
也不認為符確缺錢。
他只是擔心自己不清醒的時候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不過,符確為什麼看起來比他還要小心翼翼。
符確一臉擔憂,跪在床邊猶如謙卑的侍從,生怕主子一怒之下賜一丈紅。
江在寒知道自己在學生中有嚴苛的名聲,沒想到已經把他傳得這麼可怕,嚇得符確連好心送他回家都緊張得又是解釋又是發誓的。
「符確,我是想謝謝你。」江在寒說。
「沒事,跟我客氣什麼,異國他鄉的,咱們又是老鄉,這點小忙算什麼事。」符確歪頭拉伸肩頸,從床邊站起來,「江老師,你餓不餓?」
江在寒沒有食慾,但他猜測符確肯定餓了。
「嗯,我請你。你有想吃的餐廳嗎?」
符確看江在寒急於還人情的架勢,仿佛只要符確說個餐廳,他立刻就換身衣裳帶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