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在寒攔了他,說:「我來吧。」
符確不爭,去拿紙巾擦桌几。
「江老師,有個問題我從昨天就想問你。」
江在寒手上動作微滯,抓著碗沿的手不由地加重了力道,低聲問:「什麼?」
「你覺得我和季川誰籃球打得更好?」
江在寒詫異地抬起頭:「什麼?」
「昨天的比分,雖然是我險勝,但是季川顯然對最後一個球不太服氣,說實話他也打得挺好的,」符確神色認真,好像真的很計較這件事,「你覺得呢?」
「季川之前是R大研究生籃球隊的隊長。」江在寒實事求是。
「我以前是校隊隊長!我們可是體育大學,除了競技院那些搞職業的,我最厲害!」符確沒想到江在寒居然關注這個,早知道籃球隊招新他就該去表現一把。他跟著江在寒下樓,絮叨:「我大三帶隊拿過全國冠軍,真的,我找照片給你看。你看,上半場壓哨的遠射,憑感覺扔的,準不準,誰能分得清我和庫里……」
「嗯,你打得很好。」江在寒點頭認可,把碗沖了沖放進洗碗機。
符確跟著彎腰,把手機上的照片給江在寒看。
江在寒起身,符確沒來得及退讓,聽見江在寒說了句:「比季川更厲害一些。」
這一瞬離得太近,符確下巴幾乎碰到江在寒的鼻尖。
江在寒講話的氣息掃過耳垂,符確倏地覺得耳朵又癢又熱。
江在寒又說了什麼,他沒聽清,耳朵里只有血液瘋跑的嗡嗡聲。
「啊對……是……」符確胡亂應了一聲,發現江在寒眉毛微微上抬,是不解的表情。
「可以嗎?」江在寒重複道。
「什麼?」符確窘然問,「抱歉我沒聽清。」
還好他不是江在寒那種冷白皮,臉紅也不容易看出來。
「我說你著急走嗎?我想跟你講幾句話。」
符確已經照顧他一夜,肯定需要回去補覺的,而且他說下午約了同學,江在寒擔心耽誤他的安排。
「噢不急不急,你說。」
符確跟著江在寒往客廳走。
他其實還沒有參觀這個兩層小獨棟。昨天回來很晚,經過走廊上樓,大部分時間都在主臥照顧江在寒,清晨才下來廚房煮飯。客廳他都沒進過。
江在寒的房子和他本人風格十分一致。
客廳靠牆擺著合歡木中世紀風的長沙發,同色的木質茶几。南邊是整面牆的落地窗,窗邊擺著一張單人靠椅,木色和風格與沙發一致。
這就沒了。
連個電視櫃都沒有。
以目前的整潔程度判斷,符確懷疑江在寒自己踏足這塊區域的頻率也非常低。
牆角一人高的貓爬架和客廳一樣,空空如也。
那隻白胖子不知去哪裡睡覺了。
「昨天沒注意看,江老師你家,真有氣質啊。」符確的讚美多少有點乾巴,但總得說兩句,「現在超流行這種極簡風。」
江在寒坐在沙發一端,手指蜷著,擺在腿上。
「你的衣服,我洗好之後還給你。」
符確大概猜到他要說什麼,不笑了,坐下來看著江在寒。
符確沒有否認,表示衣服確實是他的。
那江在寒濕掉的衣服就是他換的。
「你幫我換衣服,可能已經看到了,」江在寒手指收緊,停了兩秒,說,「我有……我身上有些……」
江在寒高估了自己。
他感激符確不提也不問,他想要坦誠一點。
可是藏了太久,驟然提起,還是磕絆得說不出口。
「江老師,」符確往他那邊挪了挪,膝蓋快要碰上,但他停住了,聲音放得很輕,說,「不想說可以不說,沒關係的。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不會跟別人講,也不會背後亂猜測瞎議論,不要擔心。」
江在寒怔然望著他。
他的憂心和焦慮,符確都知道。
為什麼,符確此刻與他對視,雙眸黑而亮,沒有一點窺探或鄙夷的意思。
「幹嗎這麼看我,誰還沒點小秘密呢,」符確嚴肅的表情鬆動了些,但他沒有笑,很認真地,對江在寒說,「江老師,不要勉強自己,在我面前一點都不用勉強。」
江在寒沉默著。
雙手攥得很緊,那吃過熱食之後顯出血色的唇也抿得很緊。
符確也沒再說話,耐心且安靜。
江在寒額前的發仍然有些濕,顯得比平常的發色更深。他此刻垂了眼,從符確的角度正看見那薄薄的眼皮上透出的淺青血管。本來就很長的睫毛像是與鋪在眼下的陰影相連,鴉羽似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