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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師,」房門是開的,但符確站在門口問了聲,「我能進來嗎?」
江在寒換好衣服從浴室出來,應了一聲。
「江老師,我弄了茶泡飯。」
發現自己水放少了、粥變乾飯的符確瞟見櫥櫃邊的茶葉罐,靈機一動,煮了壺熱茶。
「怕你沒胃口,加了點海苔碎。冰箱裡那包醬香的涪陵榨菜我夾了點,不辣,補點鹽分。還病著,茶水我沒煮太濃……」
符確邊說邊把托盤放到單人沙發前的木茶几上。
滾燙茶湯泡著的晶瑩米粒,剪碎的海苔片撒在上面,看起來很酥脆,旁邊的小瓷碟裝了點切成丁的榨菜,聞得出滴過芝麻香油,顏色氣味都非常誘人。
江在寒視線在茶泡飯和符確身上來回,心口一陣酸脹。
那複雜的酸楚由胸腔漫遍全身,以至於在符確詢問吃這個行不行的時候,江在寒用很重的鼻音說好。
符確遞過紙巾發愁:「江老師你感冒症狀出來了。」
第27章
「哇真好吃, 跟小時候的味道一樣!」
發出感慨的是符確,他很快吃光自己那碗,神清氣爽地自賣自誇:「第一次做這個, 我該不會是個天賦異稟的大廚神吧!江老師,好吃嗎?」
客觀來講, 茶泡飯實在沒有技巧可言。灶台都不需要生火。
但江在寒由衷地說:「很好吃。謝謝你。」
「我就知道, 生病的時候人都喜歡清淡爽口的。」符確自己吃完了,看著江在寒吃, 「你還要嗎?我再去盛點上來?」
江在寒上一次在生病吃到這樣的茶泡飯,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他自己住, 且不說病中沒精力煮飯泡茶, 這邊也買不到靄里的茶葉。如果不是符確……
江在寒心裡感激, 帶著回味和懷念,吃得比平時慢,還剩半碗。
看得出符確是餓了, 江在寒說:「我不用了,你再吃點,這個不太頂飽的。」
「我是沒吃飽。」符確笑著起身, 沒客氣地跑下樓,很快又上來,「飯煮少了, 還剩一碗半, 江老師你真不吃了?」
「你吃吧。」江在寒又撥了一勺榨菜粒到飯碗裡, 想起什麼, 抬頭:「我記得你說煮了粥?」
「……」符確剛自誇廚神,講出實情實在有損顏面,他端著碗坐到江在寒對面, 眼神飄忽,「我說錯了,口誤。」
江在寒笑笑,輕輕噢了一聲。
雨從昨天下到現在,一直沒停。臥室的窗簾昨晚被符確拉上了,現在是開的,大概江在寒起床時拉開的。百葉窗轉到半開,看得到外面陰沉的天色。臥室頂燈是暖黃調的燈泡,亮度不大。沙發這邊的落地燈拋出大大的弧度,照在茶几正上方。
江在寒的臉被照得清晰。
那短暫的淺笑也很清晰。
江在寒之前也對他笑過,不過總是客氣的、禮貌的、禮節性的。此刻的不同,那抹笑意是輕鬆的自然流露。
那雙漂亮得玻璃珠似的雙眼微微一彎,看得符確心弦一顫,像是被指甲尖兒撥弄了一下。
值了。
符確第二碗吃完,秦立的電話打過來。
「在寒呢?!」符確接起電話,直接傳來一聲吼,「怎麼不接電話?」
房間裡靜得不開免提江在寒都能聽見秦立的喊話。
「在呢,」符確把電話往江在寒那邊送,點開免提,「醒了,醫生說應該沒事回來觀察。我讓江老師聽電話。」
江在寒剛說了聲「抱歉手機沒……」,那邊嘰嘰喳喳的聲音傳過來。
秦立:「在寒你好點沒?急診的醫生靠譜嗎居然直接放你回家?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聽見沒,天也不冷我昨天還下水遊了會,你怎麼會發燒到這個地步這個身體素質真是……」
方菲湊過來:「路上沒什麼事吧?也虧得符確果斷,那麼大雨我們都勸他等等,他非要下山帶你去急診,太正確太有先見之明了。現在好了,我們全被困在這裡了,這鬼雨!」
James:「在寒叔叔你還好嗎?都怪我,嗚嗚,我給你留了兩塊蛋糕,上面草莓最大的兩顆!」
閻本:「在寒,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告訴我們,別逞強,身體要緊。」
陳沉好像也在旁邊,聲音很小:「老師,好好休息。」
季川:「在寒啊……」
「好了好了,問候收到了,」符確抓起手機催促,「江老師吃完飯還要休息,你們在山上注意安全,風大的話要定時檢查帳篷的鉚釘,有事聯繫,拜拜拜拜。」
「還好今天周天,」符確掛了電話,隨著江在寒的視線往窗外看,「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啊。」
「雖然說了很多遍,」江在寒回過頭,「符確,謝謝你。」
暴雨的山路有多危險,江在寒很清楚。山林管理局都發了警告,符確還是毫不猶豫送他下山。
他們才認識兩個月,在江在寒的標準里,連朋友都算不上。可是符確對他……可能他是這樣的性格,熱情熱心,不嫌麻煩對所有人都很好。
江在寒為之前誤會防備符確而愧疚。
他自己縮在陰暗潮濕的逼仄巷道,就狹隘地揣度別人,可是別人自始至終都坦坦蕩蕩站在耀眼明媚的陽光下,哪有什麼醜惡心思。
「江老師又客氣上了。」符確語氣無奈,回茶几邊收拾碗筷,「要這麼說我也得說謝謝。我下午跟同學約了課程中期匯報的小組討論,要不是昨天下山,我現在也被困在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