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確跟朋友或球友也會勾肩搭背,很正常。
就像他們初見那天,符確上手幫他系領帶,都是正常的。
只有江在寒不習慣而已。
江在寒看了符確一眼,後者正在擦手。
「給我媽拍個照,」符確拿出手機,咧嘴露出沾黑但整齊的牙齒,轉身讓麻酥糖包裝進入鏡頭自拍,「江老師可以入鏡嗎?」
江在寒已經站起來往後退了。
「不了。」
符確沒強求,咔嚓摁了拍照。
愉快地說:「完成任務。」
是他想太多。
這沒什麼。
符確根本沒在意。
江在寒慢慢嚼完手上那塊,將剩下兩塊重新包好。打開櫥櫃發現裡頭多了六罐茶葉和很多靄里特產零食。
江在寒回頭看符確,符確也在看他,在笑,嘴角彎起個勾。
「都是認識的叔叔幫忙捎過來的。」符確說,「我媽老覺得這邊大農村沒吃的。我其實不太吃零食,但也不能打擊福女士獻愛心的積極性,江老師幫我,拜託拜託。」
符確只是這麼說,怕他有負擔,江在寒稍微一想就明白。
千里迢迢,一定是知道符確喜歡、想要,才麻煩人捎過來。
「謝謝。」江在寒說。
他不覺得自己神態語氣和平常有什麼不同,但不知為什麼,符確收了笑意,稍稍弓背湊得很近盯著江在寒,問:「江老師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江在寒後面是台面,沒退路的。
他抓著台沿,稍稍後仰,「沒有。」
「臉色不大好。」符確皺起眉,「是為評選委員的事緊張嗎?你的講稿,要不要演練一下?我當聽眾。我也不是完全不懂,江老師,別嫌棄啊。」
江在寒已經準備得很充分了。
如果說緊張,那不是為面試。
而是因為這將是他第一次與徐徽言見面——
雙方都知道的情況下,正式的面對面的見面。
「江老師,到時候台下肯定也有身在能源行業但不是你這個專業的人吧?拿我試試手,超合適!」
有道理的。
評委不可能和江在寒一個研究方向,他既要展示自己的專業水準,又要顧及聽眾,深入淺出讓大家知道他在講什麼。
江在寒想了想,同意了符確的提議。
他又說:「謝謝。」
符確就是個誇誇怪。
江在寒的自薦15分鐘,符確誇了半個小時。
「我是真心覺得好,江老師,你別這個表情,我不是胡亂敷衍你。」符確雙手捧心,「除了那個插滿箭頭的小方塊和什麼圖,我都聽懂了,專業名詞不懂但完全get到你的底層邏輯。太厲害了,江老師你全世界最厲害!他們肯定求著你入會……你別走啊江老師,哎喲我這個真心天地可鑑,我剖出來給你看看。」
江在寒關了房門。
他就不該寄希望於符確。
符確就是個熱衷捧場烘托氣氛胡言亂語的小孩。
全世界最厲害……
除了外婆,沒人會這麼跟他講。
哄他玩的。
符確還在門外表忠心。
怪吵的。
江在寒坐下來,筆記本放在一邊。
他扭頭,正對的顯示器熄了屏,倒映出他自己。
他看見漆黑屏幕里的自己。
竟然在笑。
不知道算不算笑。
只是氤氳眼角一點淺淡的、不易察覺的笑意。
***
江在寒出發去機場這天,A市的雨終於停了。
符確提出開車送他,江在寒沒接受。機場在北邊,從R大過去的路沒有毀壞得太嚴重。江在寒叫了uber,提著熨燙好的兩套西服出了門。
江在寒獨來獨往慣了,踏出門就打算上車,沒有回頭的習慣。
今天卻聽見符確在後面喊他。
「江老師加油噢!」
符確穿著家居服抱著喵站在門口,他把喵的一隻爪拿起來上下揮了揮,「我們等你的好消息。喵~早點回來,不許勾搭外面的野貓噢,喵~」
江在寒愣了一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
這情景說不出的怪異,好像……
像送丈夫出門的妻子抱著孩子,說努力工作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