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了,」江在寒說,「很久以前了。」
符確涮鍋,沖水時回頭看了江在寒一眼。
他坐在高腳凳上,一手撐著額頭,視線朝下對著島台的灰黑大理石台面。
視線的終點除了一拍木製調料瓶什麼都沒有,他露在亮處的半張臉卻拂過一瞬懷念。
「不會是初戀彈的吧?」符確貌似不經意地玩笑,「還是那位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情投意合誓死不分的未婚妻啊?」
「?」
江在寒抬頭看向符確,旋即想起自己在白山講過的話。
別開目光,低聲說:「不是的。經過琴行聽到的。」
「噢~」符確把已經開背的大蝦放進煎鍋,擺了個對稱的形狀,「江老師不常回國,未婚妻會不會跟你鬧啊?」
「不會,」江在寒聞見黃油與新鮮蝦肉碰撞的奶香,「她也很忙。」
「忙也許還是希望你回去陪她呢?假如是我,我工作很忙,如果喜歡的人在身邊,我會超級無敵幸福。」
江在寒沒講話。
符確扭頭:「你覺得呢江老師?」
江在寒含糊嗯了一聲。
「江老師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江在寒不知道符確今天怎麼回事,突然對他婚約的事問個不停。他平常並不會過問太多江在寒的私事……
再這樣問下去,他遲早會露出破綻。
江在寒從高腳凳上下來:「還沒有定。我上去看看程之煦。」
***
江在寒和程之煦下樓,符確已經把菜和湯都擺好了。
白色瓷盤上,帶皮雞肉塊表面帶著高溫炙烤的金黃,亮紅的干朝天椒與褐色的茶葉點綴表面,還有帶皮的油炸花生夾雜其中。
和靄里的做法一模一樣。
江在寒想起久遠的無數個放學,在路上就能聞到飯香飄揚,他奔回家,書包在背上隨著他的跑動一蹦一蹦。
「大信說他們家的茶葉都捨不得喝,」晚飯是茶香椒鹽蝦,大鐵鍋煸出的香味無以倫比,小江在寒累了,肚子咕嚕嚕叫,「咱們為什麼還有多的可以炒蝦?」
「賺錢哪有個頭,」外婆還打了鍋絲瓜蛋湯,坐下來跟江在寒面對面,「外婆少賣點也不會餓肚子。怎麼又把花生衣吐了?」
「澀。」小江在寒皺眉。
小孩的味蕾很挑剔。
「小笨蛋不識貨。」外婆把捻掉皮的花生擱到他的米飯上,自己把花生衣吃了,「這個對身體好呀。」
這是外婆的做法。
通常做法是放剝皮花生碎或白芝麻的。
只有外婆連皮帶仁的把整顆花生炒進去。
「好吃嗎?」
符確眼巴巴盯著江在寒咀嚼,像等老師判卷的學生。
江在寒低著頭,半晌,點點頭,嚼碎了花生粒,又點點頭,說:
「很好吃。」
花生衣事先炸過,一點也不澀。
「辣不辣?」
「剛剛好。沒想到你會做這道菜。」
「靄里茶鄉,是不是常吃這種菜?」
「是。」江在寒撥動米飯上的茶葉,茶葉酥脆,一碰就碎了。「我外婆常常做。」
符確頭一次聽江在寒主動談及家人。
「我都沒見過外婆,」一直悶頭乾飯的程之煦從飯碗中抬頭,「真好吃,外婆做飯也這麼好吃嗎?」
「外婆做菜很好吃。」江在寒向符確解釋:「小煦出生前她就已經去世了。」
符確知道江在寒的外婆早就去世了,但他不能暴露自己查過江在寒的檔案。
「媽媽從來沒做過這個。」程之煦把肉啃乾淨還不忘嘬骨頭上的味兒,「算了,她做了也不能好吃。哥你也知道,咱媽在這方面不能說資質平平,簡直慘不忍睹。」
他沒吃過。
他不知道。
江在寒默不作聲站起來,去櫥櫃拿濕巾。
程之煦擦了手,還在抱怨:「媽媽老愛把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燉在一起,我都進兩回醫院了。」
符確一聽想笑,連廚藝也遺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