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符確側身,與江在寒面對面,自然地托起他的手,「生我自己的氣。氣我當時沒注意你傷了手,沒察覺你胳膊痛,沒堅持讓你檢查一下,及時處理的話不會這麼嚴重腫得動不了。我說心疼你沒聽懂,心裡以為我生你氣責備你,是不是?」
符確這個動作,沒有使勁,只是輕輕托著江在寒的手,像捧著什麼易碎品在掌心。
主動權完全交給江在寒。
他如果反感,就能甩手。
「心疼就是字面意思,」符確接著說,「就是看見你這樣心裡難受,用你們學霸的思維,大概就是考完試交完卷得知反面還有道大題,是你會的、也有時間做的,可是沒看到。難受吧?再直白一點,就是寧願摔的是我,這種心情。」
「可是……」江在寒不敢確定自己理解的意思,這不合常理,完全超出他以往的經驗,「為什麼呢?」
符確無奈地笑了一下。
反問道:「江老師喜歡過什麼人嗎?」
江在寒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換弄得更加糊塗,怔怔看著符確。
「看樣子沒有。那你肯定不懂我現在的心情。」
符確拇指在他手背上摩挲兩下,放開,小心地替他套好左邊袖子。
胸前的紐扣被符確一顆一顆扣起來,他自言自語又信心十足地笑著說:「沒關係,我全馬最好成績3小時48分鐘。」
「什麼?」江在寒愈發不解。
符確湊到他耳邊,一字一字說:「我,耐,力,超,好。」
***
程之煦是被茶樹菇魚丸湯的香氣勾醒的。睜眼就是十二點。
「你們怎麼不叫我啊?」
他光腳跑下樓,一屁股坐到飯桌邊,聞著湯鍋里的熱氣流口水。
符確調了小火蓋上蓋,回頭:「刷牙洗臉了嗎你就佛爺似的坐這?」
程之煦又咚咚咚跑上樓洗漱。
再下樓,江在寒正進門。
「哥,不是放假了嗎?你去哪了啊?」
「江老師你回來了啊,時機完美馬上開飯。」
符確和程之煦一起衝到門口,還有銀點。
速度與熱情難分伯仲。
「跟新招的學生開會。」
江在寒恍惚覺得自己可能不只養了一隻貓。
他蹲下去摸銀點的腦袋和下巴,問程之煦手怎麼樣。
「小意思,根本沒什麼感覺。」程之煦攤開手掌,「沒兩天就該結痂了。」
江在寒起身洗手,說:「他們下午到,到時候我送你去賓館。」
程之煦不情不願:「噢。我今天就得走嗎?為什麼啊?搞不懂他們為什麼非得過來。」
「擔心你。」江在寒說,「異國他鄉的,你一個小孩亂跑很危險。」
「我不是跟你在一起嗎。有什麼不放心的。」
「小鬼別抱怨了,本來我們今天也是要送你走的。」符確絲毫沒有不舍之情,「你已經打擾我們好幾天了。」
「廚子你……」程之煦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住在我哥家裡啊?」
「我們宿舍淹了,你哥人美心善收留我,」符確大方地給程之煦盛了滿滿的魚丸,「給多吃點,你在這個家的最後一頓。」
「我也要考到R大來。」程之煦計劃著,想到自己的成績又有點慫,「R大難考嗎?」
「難,我花錢進的。」符確坦言。
「你不要亂說。」江在寒忍不住開口,「他會當真。」
「發奮圖強的話能考上嗎?哥,我回去以後有問題可以問你嗎?我可以給你打電話聊天嗎?有時差會不會不方便?我看看差幾個小時……」
程之煦嚼著丸子嘀嘀咕咕,江在寒左手垂在身側默默喝湯。
符確覺得江在寒和平常一樣沉默,又不太一樣。
***
程之煦到底是小孩,頭一次離家,嘴上說著不希望爸媽過來,江鳶和程茂光從出租上下來,他一下就跑過去。
江鳶把他抱在懷裡數落,說他不聽話亂跑給他哥惹麻煩。
程之煦撒嬌似的往後仰,不讓媽媽大庭廣眾之下抱他。
江鳶就揪他的臉蛋,抬手撥他的發。
江在寒隔著旋轉門的玻璃看了一會,移開視線。
程茂光比較淡定,遠遠看見江在寒,點了下頭走過來。
符確開車送他們過來,一會還要帶江在寒走,也等在大堂。不過他不想打擾一家人相聚,在稍遠的沙發上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