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撞到隔板,也沒摔到地上——
卻被一雙結實有力的臂彎接住,穩穩摟進懷裡。
江在寒胃部痙攣,後背的汗浸濕了襯衫,被空調吹得透涼。身後的人胸膛溫熱,烘著他的背,一隻手臂環在他胸前,暖著他的上腹,江在寒乾嘔幾番,覺得舒服了一些。
那人利索地扯了幾張紙巾,幫他擦淨嘴邊和下巴,見他不吐了,把礦泉水遞到唇邊。江在寒機械地就著喝了幾口,漱了口。口中的苦味沖淡了些。
接著那人把他扶起來,抱到水池邊。
江在寒虛脫得連睜眼都費力,但他有意識,所以很想睜眼。
那人把他抱坐到洗手台,溫水沾濕的紙巾又仔仔細細給他擦了一遍臉。
剛才被嘔吐物擾亂的嗅覺漸漸恢復,江在寒側臉貼著柔軟密實的衣料,聞到淺淡清爽的草木香。
那是符確車載香薰的氣味。
江在寒薄薄的眼皮因為充血而發紅,他嗓音虛弱而低啞,呢喃自語一般:
「怎麼……總是你……」
***
江在寒知道符確是好意,也知道符確在維護他。他昨晚還因為符確的舉動和言語,輾轉半夜,他受過大大小小的傷,從來沒有被那樣細緻溫柔的對待過,符確像是能看透他的心思,循循善誘卻又給足空間。
可符確越是好心,江在寒越希望自己能夠平等地呈現積極正面的狀態。
可惜事與願違。
江在寒在心中苦笑。
可能他的last name就是事與願違。
這四個字陰魂不散地跟著他。
他剛在與符確和程之煦的相處中體會到朋友兄弟間的輕鬆愉快,就被現實狠狠扯開體面的虛殼,好巧不巧,符確就在身旁,將他噁心醜陋的舊傷疤看得一清二楚。
在程茂光一家面前維持平靜和風度,江在寒已經用盡氣力了。他需要緩一緩,才能面對符確。
於是撒了謊。
「你這個人,文能科研,武能騎馬,要樣貌有樣貌,要才能有才能,可是呢,」
符確沒急著開車,他把江在寒放在后座,自己坐到旁邊。他一手攬著江在寒的肩,一手覆在他胃腹的位置,很輕很慢地揉。符確把音量放得很低,語速慢得像是講故事。
「可是呢,撒謊的水平實在不太行。江老師,你撒謊的時候不看人,說話像背書一樣毫無感情,機智如我,輕而易舉就能分辨。怎麼辦,江老師,我好難過啊,心都碎了。」
江在寒被溫暖的手掌按著,胃痛緩解了很多。
但剛經歷情緒牽動的劇烈嘔吐,人依舊沒什麼力氣。他雙眼閉著,呆呆問了句:「為什麼?」
「因為你騙我。」符確聲音輕得不像責備。
江在寒不說話了。
符確不吵他,抬手扶了下他的頭,讓他倚著自己的肩窩。
過了很久,符確以為江在寒睡著了,忽然聽見懷裡一聲輕嘆。
「對不起,我只是覺得難堪。」
第42章
「為什麼覺得難堪?」
符確揉按胃部的動作沒停, 聲音依然輕柔,語氣卻沉了些。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需要替他們難堪。」
是嗎。
江在寒默不作聲。
符確知道, 江在寒在不認同又不想反駁的時候,會選擇沉默。
他稍稍低頭, 想看江在寒的表情。下巴因為這個動作擦過江在寒的額角, 像親昵的蹭。
江在寒闔著眼,唇色淺淡, 符確盯著那緊抿的唇線,重複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江老師, 別為難自己。」
符確感覺懷裡的人短暫地屏住了呼吸, 肩部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
「痛嗎?」符確問。
江在寒沒講話。
很好。
至少沒撒謊。
「我有個小秘訣,解痛的。」符確大方地說, 「要不要聽?」
「嗯。」
「說出來。」
「?」
「說出來痛就分散了,不那麼難受了。我以前被爸媽打就嗷嗷叫,嚎得整個小區都聽得見, 跟我爸媽告狀,你們家老二又怎麼了。遛彎老頭成天提議把我送到社區辦公室,有事嚎一嗓子, 比微信群好使。」
江在寒想配合地笑一下, 勉強動了動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