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打你?」
想也知道大概率是符確調皮, 江在寒問, 只是為了分散注意力。
或許也帶了點私心,想聽聽正常家庭的小孩是怎麼長大的。
「都是些調皮搗蛋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符確仔細回憶, 「好像是我在試卷上畫豬頭,老師要請家長,我說我父母雙亡,從小的願望就是吃豬頭肉,給老師說哭了,帶著我去餐館吃飯,碰見熟人當場拆穿我。就這點事,追著我打了兩條街。何至於此,情緒如此不穩定。」
「……」
「其實我爸媽那時候創業挺忙的,他倆不算什麼。」符確接著說,「最狠的是我外婆。拿戒尺打,什麼年代了還用戒尺,你敢信?三指寬大木條,痛死了。都說隔代親,我外婆特立獨行,對我超狠。打起來我爸媽也不敢說話,她身體不好嘛,沒人敢忤逆她老人家。」
江在寒的外婆從沒打過他。
她很溫柔,講話都輕聲細語的。什麼事都看得很開,江在寒沒怎麼見她著急上火或者氣急敗壞過。
「我跟你講過吧?我外婆也是靄里人。」符確停了兩秒,繼續說,「有機會介紹你們見見,沒準認識呢。」
江在寒只當他客套。
怎麼可能有機會,他又不會去符確家。
「江老師靄里還有親戚嗎?」
「沒有。」
唯一的親人已經去世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符確攬在他肩頭的手指收緊了些。
江在寒猛然意識到他們現在的姿勢,過於親密了。
符確肯定沒有多想,只是為了照顧他。但他已經緩過來一些,再這樣靠著被捂著上腹,不太合適。
江在寒不敢動,擔心符確覺得自己太敏感太計較;
他努力思考怎麼自然而然且不尷尬地結束這個姿勢。
江在寒在不安中變得僵直,符確很敏銳,立刻低頭問:「怎麼了?疼得厲害嗎?」
「沒有。」江在寒心虛地動了一下,「好多了……回家嗎?」
符確開車就會離開后座。
開車的人得坐前面。
江在寒對自己靈光一閃的解法感到滿意。
「你緩一緩,」符確卻說,「免得車子開起來讓胃更不舒服,要放個音樂嗎?」
「不用,」從站在賓館房外開始,江在寒耳內便是雨聲,除了手機里的豎琴錄音,放音樂會讓情況更糟糕。他說:「不用音樂……」
「那,」符確想了想,「我給你講故事吧。」
江在寒顯然對這個提議常感到意外,一時沒回答。
「講什麼呢?講個我小時候聽過的吧。」符確就自顧自講起來。
「從前有個小孩,」經典開場,「他超喜歡吃糖,早上起來第一件事要吃糖,午飯要吃糖,睡前還要吃糖。」
江在寒噢了一聲,問:「是嚇唬你讓你好好刷牙的故事吧。」
「不是。我根本不愛吃糖。不許問,不能劇透,要不你就不認真聽。」
符確輕輕拍了下江在寒的手背,作為警告,繼續講:
「小孩對糖果的熱愛感動了糖果仙子,有一天晚上,仙子現身了,邀請小孩去糖果屋作客。小孩開開心心去了,糖果仙子住的地方草地是軟糖,河流是蜂蜜水,樹幹是巧克力,樹葉是麥芽糖,連房子、桌椅、家電都是餅乾蛋糕小甜點。」
畫風轉變微快,江在寒忍不住問:「不會是小孩和仙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吧?」
符確又拍了他另一隻手背:「江老師怎麼這麼不純潔。」
「……」
「小孩心想,這就是我的夢想啊,我要永遠住在這裡。然後,小孩就在糖果屋從早到晚吃糖果喝蜜水。過了三天,有點膩了,想吃番茄炒蛋。糖果仙子說,你離開這裡,就再也不能回來吃這些漂亮的甜點了。小孩想了想,留下來。又過了三天,小孩更膩了,想吃板栗燒雞。糖果仙子又說,你離開這裡就再也不能回來了。」
雖然不是什麼吸引人的劇情,江在寒注意力放在故事上,身體的不適緩和了些。
他覺得這故事毫無重點,睜開眼,問:「不會是個誘拐兒童的恐怖故事吧?」
「嘖,」符確手掌虛蓋在他的眼前,「哄你睡覺呢,閉眼。」
江在寒睫毛長,眨眼時掃過符確的手心,像世界上最輕柔的羽毛拂過心尖,符確整個小臂都酥了。
江在寒好乖。
真的閉了眼。
薄到看得清細小血管的眼皮下,眼珠輕動。
這麼近,符確只要再低頭,就能親上。
「然後呢?」江在寒半天沒聽到下文,問。
符確清清嗓子:「小孩又待了三天,這回他真的受不了了,踢翻了威化餅乾做的長桌,大喊我要回家。他走出糖果屋,屋裡的家具竟然活過來,飛出來追他,發出嗚嗚的哭泣聲,說別走啊別走啊。小孩嚇壞了,拔腿就跑,結果連巧克力房子都散成一片一片,飛在半空追他,還有身後的草地花朵樹木。小孩邊跑邊大叫,別跟著我我再也不想吃糖了!」
「……」
結果還是嚇唬小孩的故事。
結局一定是小孩從此乖乖吃飯不愛吃糖健康飲食茁壯成長。
「小孩摔了一跤,發現自己回到家裡。正是傍晚,他走出房間,媽媽問晚飯想吃什麼,小孩說……」符確故意停在這,問:「你猜他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