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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在寒半開玩笑道:「你不看好徐總嗎?」

「我不是不看好這個徐總,」王修平一撇嘴,面露惋惜,「我是不看好下一任徐總。」

江在寒把刀叉放下,請服務生添滿了水。

「那位少爺要是接手宏遠,宏遠恐怕要完。可惜了。」王修平搖搖頭,嘆了一聲,又說,「可惜得很。」

性情中人。

他愁江在寒不做南海項目去宏遠屈才了,是真愁;

愁宏遠接下來的發展,也是真愁。

「不過也沒辦法,」王修平也反應過來自己自作多情、操多了心,「就這麼一個兒子,宏遠死活都得給他。」

江在寒含了塊冰,沒有接話。

***

直到從餐廳出來,王修平還在苦勸江在寒參與南海三期。

江在寒含糊地說了句會認真考慮,與之道別。

所有人都看得出江在寒該去哪裡,徐徽言也能。江在寒加入宏遠暴露了他的軟肋,徐徽言也精準地捕捉到了這一信號。

徐徽言已經確認他並不是完全排斥毫無轉圜餘地的。

給他關心為他撐腰,因為徐徽言察覺到,這是江在寒從小到大缺少的、渴望的。只要讓他嘗到來自「父親」的甜頭,江在寒最終會承認他們關係,甚至主動依賴這個關係。

江在寒厭惡這樣的自己。

但他無法否認,自己正在朝徐徽言預料的方向走去。

***

靄里的茶樹花開了。

藏在翠綠葉片下一朵朵白,嬌小清麗。

外婆說茶樹花搶了養分,影響茶葉質量,打發放假在家無所事事的小江在寒去摘。小江在寒盯著花忘了路,不知走到了哪,抬頭外婆也不見了。

他也不急,抱著竹簍安安靜靜地等。

等一會外婆就來了。

「又走錯路,」外婆捻去他頭上的花瓣,「外婆不來冬冬就丟了。」

外婆講話溫柔,數落也是柔柔慢慢的。小江在寒有恃無恐,抓外婆的手,「反正外婆會找到我。」

他就這樣被外婆牽著,低頭看看花,回頭數數鳥,往家走。

走著走著,忽然發覺手裡空空的。

江在寒轉頭,外婆不在前面。

殘陽被地平線吞盡,綿延的茶山被黑暗一點一點吞噬。那黑暗自遠及近,潮水般向江在寒奔涌而來。

他掉頭跑。

跑得離家越來越遠。

直到黑霧近在腳邊,江在寒再也抬不動腿腳。

他張口求救,卻發不出聲。

黑霧向上漫延,已然及腰。

江在寒用盡力氣,忽地睜眼——

臥室沒開燈,胸口傳來喵的呼嚕聲。

窗外的光線透進來,銀點前爪蓋在臉上,壓在江在寒胸口睡成一攤白蒲團。

***

江在寒在驚魂的殘餘中喘息片刻,拍拍罪魁禍首。

銀點雙耳一豎,發現擾它好夢的人正挪動著起身,十分不滿,哼唧一聲跳下床。

江在寒從浴室出來,徑直走進另一側的衣櫥。

衣櫥的壁櫃深處,擺著一個木盒。黑底鑲金的牡丹花樣,小巧精緻。

那是外婆的遺物。

其實他很少翻看這個木盒。外婆走了好久,久得江在寒都快忘記她的臉。夢裡都是模糊的影。

外婆一貫務實。除了給江在寒留下一筆足夠他留學的錢,其它幾乎什麼也沒留。

一隻不大的木盒就裝完了。

銅扣啪嗒一聲,盒蓋打開。

最上面是幾張照片。

十七八歲的外婆扎著兩個大麻花辮、畫著誇張的紅臉蛋,旁邊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梳著同樣的髮型,兩人開懷大笑。背面寫著趙嫣黃月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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