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房隔溫比不上別的, 即便開著暖氣,在這深冬的半夜也是有些涼的。
江在寒撐起上半身,伸手幫符確拉毯子。
剛抓到毛毯的一角, 符確竟然睜開眼。
不像江在寒從睜眼到完全清醒要幾秒鐘的緩衝,符確幾乎睜眼就是清醒的。而江在寒此刻的姿勢,分明是在抱他。
視線相交。
江在寒火速甩手,毛毯無聲落地。
「我幫你蓋毯子,夜裡冷,你踢掉了。」
符確看看語無倫次的江在寒,又看看地上,空白的表情落在江在寒眼裡,仿佛在問:
那你為什麼把我毯子扔了?
*
「你一直沒睡?」符確把毛毯撿起來搭肚子上,側身對著江在寒。
「嗯。」江在寒躺回去,餘光看見符確悄無聲息地把中間的枕頭拿掉了。「你回來之前我睡了一會,不困。」
「怪不得敲門沒人應,我吵醒你了?」
「沒有。」江在寒平躺著,聽見了自己和符確的呼吸聲,「我已經醒了。」
「是不是做夢了?」
江在寒驚訝地轉頭。
符確真的很會猜。
怕不是個神棍吧。
符確正枕著胳膊一動不動望著他,等他的回答。江在寒緩慢地眨了下眼,說:「夢見外婆了。」
「那一定是個好夢。外婆在夢裡什麼樣子?」
「就是小時候的樣子。脾氣很好,我犯錯她也是溫柔的。」
「江老師會犯錯?」符確嘴角微彎,「我不相信。」
「會的。」江在寒在暗且靜的環境中放鬆,話也變得多一點。「我不是很乖。」
「真的?舉個例子呢?」
「嗯……最嚴重的一次,我獨自離開家,外婆找了我好久,在長途車站的候車室抓到我,說回去罰跪半個小時。可是過五分鐘,外婆就過來給我墊了個蒲團。再過五分鐘,她又過來往蒲團上加了個棉花墊,還說她出去有點事,讓我時間到了自己起來。我聽見關門聲,就不跪了,坐在蒲團上等時間到。後來才知道,她故意把門關得很大聲,還在窗口看我坐下才走的。」
「真的很溫柔,怪不得江老師也這麼溫柔。」符確把毛毯拉過去,蓋了一半在江在寒身上,人也自然而然往那邊挪了挪。
「我有被子。」江在寒說。
符確把房間唯一的被褥給了他,自己蓋的是之前鋪在躺椅的毛毯。
「氣溫低,多蓋點。」符確繼續之前的話題,抓住重點,「為什麼自己離開家?」
江在寒察覺自己講了許多,奇怪的是,符確這樣問,他竟然沒有想隱瞞。
「那時候小,以為靄里到深市很簡單。」
他去找爸媽。
「是挺近,高速通過去了,開車就三十幾分鐘。」符確另一隻手搭在身前,說話間不經意動一下,碰到了江在寒的指尖。
江在寒沒動。
「你寒假去過?」
「嗯,陪外婆回去。」
「她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
符確胳膊枕酸了,抓了個枕頭。他一動,整個床墊被壓著往他那邊斜,江在寒的身體跟著歪過去一點。
離得更近了。
符確的聲音就在耳邊:「江老師跟我回家吧?他們想見你。」
江在寒受不了這樣的氣息,縮了縮,頭扭過去一點。
「誰?」
「我外婆,還有爸媽。」符確想了想,「還有我幾個朋友。」
他又不認識。
符確猜中他在想什麼,說:「我跟他們講你了,算認識,哭著求著想見見江老師的風姿。」
江在寒不當真:「你不要亂說了。」
提到家人,江在寒忽然想起南海的項目。問道:「南海三期遲遲不開標,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沒那麼順利,能源部要審資金審技術審這審那的,謹慎得很。具體我也不清楚,江老師有意向了不去宏遠了?」
「不是。我擔心符先生遇到什麼困難,問一下,或許可以幫上忙。」
「那位符先生厲害著呢,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咱不用操心他。」符確撐起上身,強行懟到江在寒面前,「江老師能不能關心一下面前這位符先生?」
江在寒看他光著上身,毛毯只蓋了個尖兒,手指摁他的肩讓他躺回去。「你不要著涼了。」
這話一邊說一邊覺得多餘,因為符確身上比他的手還熱些。
「嗯嗯,就是這樣。」符確鼓勵道,「江老師再說兩句。」
江在寒這回翻了個身,背對他:「我要睡覺了。」
***
學校沒有開學,但陳沉過完元旦就回到教研室。這學期有開題答辯,他頭懸樑錐刺股地泡在實驗室,找江在寒討論實驗方案和數據處理的頻率持續走高。
「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