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開,你休息一會。不要疲勞駕駛。」
「我一點都不疲勞,飛機上睡了一路,」符確找了個路口上高速,「江老師果然還是擔心我。」
洲際高速上車不多,明黃的越野風馳電掣一路向北,像劃開夜幕的流星。
車開進山,江在寒已經猜到他們要去哪了。
這是觀星山,山如其名,是距離A市最近的觀星聖地。
夏季繁星絢爛,很多人來拍銀河,山頂的玻璃房都得提前一年預定。冬季多陰天,又冷,便沒什麼遊客。
符確仗著越野車的性能優勢,從小道上山,趕到山頂還不到12點。這裡的玻璃房都是自助預定入住的。符確出發前就在APP上預定好了,過來直接掃碼進屋。
「我去車上拿點東西,」符確把躺椅拉到牆邊的出風口,「江老師坐著,暖氣口暖和。」
江在寒打量這間面積不大的玻璃屋。
半球形,下半部分是實心牆壁,上半部分是完全透光的玻璃。屋內沒有照明的大燈,只有牆體與玻璃交界處一圈朦朧的氛圍燈,粉藍紫緩慢變換,略顯曖昧。
江在寒覺得氣氛說不出的古怪。
他移開目光,看見房間正中一張大床,白色床品被氛圍燈照得變換顏色。定睛一瞧,床中間是一顆由玫瑰花瓣鋪成的大愛心。
這……
床頭櫃擺著幾本書,江在寒拿起來翻看,沒看兩頁就扔出去,燙手似的。
那幾本情色雜誌讓江在寒倍感無措,他想了想,乾脆抓起書往抽屜里塞。結果抽屜已經滿了,都是可以將書本內容付諸實踐的大小道具。
江在寒只好退到躺椅旁邊站著,這才發現連躺椅都是雙人尺寸。
還有裝飾壁爐屏幕上晃動的火光,細看之下,每一簇火苗尖都是愛心的形狀;玻璃茶几上擺著精緻的白瓷花瓶,裡頭插著一枝紅色玫瑰;幾乎被這些東西占滿的房間,居然還特意留了塊地方放酒櫃。
符確拿著毛毯、加熱墊、零食、燒水壺進來,江在寒正一臉的惶然不解站得筆直。
「怎麼了?」
江在寒眉心一皺,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半晌吐出一句:
「這個房間不太正經。」
***
「我不知道這是情侶房,」符確看了一圈笑出聲,「預定的時候匆匆忙忙點了個房型最大的,江老師別緊張,咱們身正不怕房間斜。」
「我沒有緊張。」
江在寒瞪著他拿進來的東西,「你什麼時候帶的這些?」
「放假前同學說去露營,我備了好多東西,後來取消了,」符確把加熱墊鋪在躺椅上,插了電,又在上面蓋上厚毛毯,「這些一直放在後備箱,你沒發現?」
「沒。」江在寒就沒往後看過。
「天冷,燒點熱水。」符確從冰箱裡拿了兩大瓶礦泉水,倒進電熱壺。
江在寒把茶几上無用的花瓶擺到牆角,零食放上去。
竟然還有桶裝泡麵……符確他們是計劃的哪門子露營……
「喲,還有路易王妃的Brut Rosé呢,」符確蹲在酒櫃前,「你肯定喜歡。喝點暖暖身子?」
江在寒不熟悉酒名,也不打算喝酒。
「那我喝點,外頭零下了,剛才出去凍死了。」
酒柜上擺著各式酒杯,符確拿了只高腳杯,站在原地倒了半杯。江在寒對酒毫無研究,只覺得那香檳瓶很有質感,裡頭液體是淡淡的粉紅色,看上去不錯。
「味兒挺正的,」符確嘗了一小口,看向江在寒,「喝嗎?」
「不用,謝謝。」江在寒轉過頭,在躺椅上坐下。
冰涼的木頭躺椅被符確弄得軟和溫暖,江在寒坐在邊沿,不由地伸出手掌,攤開在毛毯上取暖。
符確拿著酒杯過來,在另一邊坐下,遙控關了屋裡的燈。
整個房間、甚至周圍都陷入寂靜的黑暗。唯一光源,就是頭頂的星星。兩個人不由自主放輕了呼吸,仰起頭。
運氣很好。
無風無雲。
目之所及唯有漫天繁星,寶石一般嵌在深邃的夜空,不計其數,清晰到不真實的地步。
這是城市中不可見的盛景,符確不禁嘆了一聲「哇」,江在寒也半張著嘴,無聲地發出同樣的慨嘆。
如果夏季的銀河是璀璨絢麗的光帶,明亮而夢幻,那麼深冬的銀河就是清冷而遼遠的銀鏈,剔透而靜謐。
任何喧囂和煩躁在這裡都不復存在。橫貫蒼穹的無垠星光,能讓所有觀者沉醉,心無旁騖,只想安靜地專心地沉浸其中。
江在寒不記得自己上一次抬頭看星星是什麼時候。
甚至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仰靠在躺椅的。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符確在身旁極其輕聲地數:
「七、六……」
江在寒很不舍地將視線從星空移開,側過頭,正對上符確專注的雙眸。
那雙眼黑而深,仿佛等了很久,在他看過來時彎起悅然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