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換個問題,」他睜開眼,眼神變得深邃沉靜,「如果我今天因為別的人別的事來這裡,你會上來嗎?」
江在寒一怔。
在此之前,他真的認為自己必須上來的原因是,符確因他陷入險境。
可是……
——別緊張,答辯就是走過場,都會過的。
——安慰我、替我包紮冰敷,長得好看,人超溫柔。
——心疼死了。
——江老師聖誕快樂天天快樂!
——江老師,好久不見!
——因為想你啊。
——這個跨年『煙花』,江老師喜歡嗎?
相識以來,符確輕鬆的、玩笑的、溫柔的、熱烈的、柔情的笑,在江在寒腦海一一浮現。所有情景歷歷在目,江在寒能清晰地聽見當時的聲音。
狹小昏暗的空間,緊密相貼的身體,命懸一線的狀況,不論哪一條都不利於理智思考。然而,奇怪的是,江在寒被這樣一問,仿若悶熱的暗房中忽然打開扇窗,涼風裹挾著青草嫩芽的清香吹進來,讓人沉靜舒爽、眼明心亮。
「江老師,」符確刻意壓低的音色更有磁性,蠱惑一般,貼著他的鬢髮,「能誠實回答我嗎?」
江在寒聽到他的心跳聲。
或許是自己的。
他才意識到自己正攥著符確的衣擺,指尖顫得厲害。
「會,」江在寒的音量微不可聞,但是吐字清晰,「會的。」
***
屋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歹徒的咒罵。
檔案室的門把手被猛地轉動,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江在寒的心跳驟然加快,他下意識地推開符確,試圖擋在面前。然而,符確卻比他更快,把他死死抵在牆角,動彈不得。
「還剩兩發,打爛那門鎖至少得兩發,」符確低聲說,「就一個人,等他換彈夾的時候,我們可以衝出去。」
門外的歹徒似乎失去了耐心,開始用力踹門,鐵門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江在寒視線在門、檔案櫃、和自己間一來一回,他要在門破之時趕在符確前面奪下槍。
砰——
子彈果然打在門鎖。
砰——
又是一槍。
江在寒才推開符確半寸,只聽又是一槍!
兩人都愕然愣住。
檔案室的門被猛地踹開,刺眼的光線從門外湧入。
江在寒的瞳孔驟然收縮,還未作出反應,就被符確猛力一擋,重新抵回牆角、摁在懷裡摟緊,而符確的背完全暴露在門的方向。
不……
江在寒在連續的槍聲中心臟失重。
不該這樣……
不能這樣……
江在寒徒勞地掙紮起來,卻始終被符確牢牢箍住。
那是不容抗拒的堅定。
江在寒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急促地倒氣。
心裡什麼無形的東西被槍聲震得粉碎。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符確的擁抱和體溫,也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承受符確遭遇任何意外。
「符確……」硝煙氣味入鼻,江在寒用盡力氣回抱符確,「符確!」
*
「疑犯中槍!危險解除!」
門外傳來警察的喊聲。
警笛聲在樓外此起彼伏,混亂的腳步聲逐漸逼近。
剛才,藏身走廊的警察也在等第十七聲槍響。
然後火速衝出,精準射中歹徒。
除了那兩聲射擊門鎖的槍聲,剩下都是警察在射擊歹徒。
符確的懷抱將江在寒與外界徹底隔絕,像道密不透風的屏障。他的手掌仍牢牢扣在江在寒後頸,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仔細聽的話,可以聽見那悶在喉間的低語「沒事沒事沒事」。
念經似的。
直到警察破門而入的喊聲驚擾,江在寒才如夢初醒般恢復呼吸。
他沒有放手。
符確也沒有。
他們不動聲色地抱得更緊。
江在寒想問「你有沒有受傷」,可是他根本說不出話。
「大難不死,」符確倒是比江在寒先恢復鎮定,他笑了笑,用力貼了下江在寒的額角,「江老師,咱們必有後福。」
「先生,你們有沒有受傷?」一個警察走過來,詢問道,「醫療車在樓下,需要幫助的話請立即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