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確沒想耽誤江在寒休息。
他只是想看一眼。
最後見江在寒,還是他吐血休克、倒在自己懷裡的樣子。當時江在寒臉色煞白,痛得蜷縮一團。那口血嘔出來, 沾滿了下半張臉。垂下去的手腕那麼細,被符確握住的時候,一點溫度都沒有。
符確低頭, 襯衫前襟還殘留幾片紅色,像甩出的朱墨。
那是江在寒的血。
「我在病房外頭看一眼,行嗎?」
「抱歉。很晚了, 不如您明天再過來, 或許江先生恢復一晚, 明天會接受訪客?」
符確看向窗外, 他一直沒注意,這才察覺天已經黑黢黢。醫院大廳的燈光冷冷鋪在地面,拉出一道焦急的虛影。
符確閉目吸了口氣, 轉過身。
快凌晨了。
就算平時,江在寒也該休息了。
***
警察局不休息。
符確過去的時候,兩個值班警察正為著徐勁松的事焦頭爛額。
「偷渡的吧?」瘦高的黑人警察帶著很重的南方口音,嚼著口香糖,「一句英文聽不懂跑來打人?!這小子真他媽瘋了。」
棕紅頭髮的白人盯著顯示屏:「不是啊,你看,合法入境,有旅遊簽。」
「今天才入境就跑來警局門口犯事?不會是這裡,」黑人警察指著額頭,「有問題吧?」
符確認得那個白人,白天見過,聊得挺好,那人還讓他見了張亞。
警局沒有醫院嚴格,警察們交流起來隨意很多。符確拎著兩大包甜甜圈和檸檬水進去,沒聊兩句就被值班室里里外外的幾個警察稱兄道弟。
流程還是要走,符確被詢問了一遍白天發生的情況,作為目擊者之一錄下證詞,很快結束。
紅頭髮警察體貼地說:「行了,你快回去休息吧,這交給我們。謝謝你的甜甜圈。」
「沒事,客氣啥。」符確應著,「方便問問嗎,今天鬧事那個怎麼樣了?問出什麼了嗎?我朋友還在醫院躺著呢。」
紅頭髮一聽就頭疼,抓著救星似的問:「你會講中文吧?我們正商量先找翻譯還是先找醫生給他看看腦子。」
「我會,我認識他。」符確往值班室外頭看一眼,「需要我幫忙嗎?」
「需要,謝謝!」紅頭髮抓起手邊的超大杯全糖檸檬水,笑得像彼得潘似的,「來。」
*
徐勁松認識符家兄弟,見到符確還挺意外。
「我爸托你來的?還是外公啊?」徐勁松只當符確是來幫忙的,還親切寒暄兩句,「你跟那倆傻逼警察說說,他們抓錯人了。我打的是人人喊打的小野種,怎麼反倒抓我呢?」
符確也是沒想到,一天進兩次警局。
見的人一個比一個傻逼。
他站著,徐勁松坐著,兩人隔著一張簡易的金屬桌子。
符確垂著眼,面色陰沉。
他不說話,徐勁松以為他還沒搞清情況,手一攤示意他看自己的手銬,說:
「你在R大學習呢吧?我白天揍了個人,你們學校教授。不怕你笑話,那是我爸在外頭跟人搞出來的私生子,家門不幸,家門不幸。那種人怎麼能當教授呢?這不敗壞你們學校名聲嘛!我,就是看不慣,過來揭露他的真面目!你跟你們學校說說,招人之前都不做背調嗎?」
符確背著光,雙手插在褲兜里一動不動盯著徐勁松。
徐勁松被椅子束縛,只能仰著頭看他。
符確的影子黑壓壓投在桌面,連著徐勁松一起罩進去。
「他是你弟弟啊?」符確突然開口,語氣聽不出起伏。
「呸,去他媽的弟弟,他也配?」徐勁松被戳到痛處,激動起來,「老頭從前不認他,以後也不會認他!」
「噢?」符確不緊不慢地問,「你們以前就認識?」
「認識,從小打到大。賤種,天天打都不老實。」徐勁松咬牙切齒,「沒想到跑到國外還能翻出花來,跟他那個賤人老娘一個德性。早就該弄死他。」
褲兜里的手捏成拳,發出骨節活動的聲響。符確呼吸加重,但警察就在門口,他不能做什麼。
「他在國外也不是一天兩天,你為什麼突然過來?」
「他老老實實做人,我犯得著大老遠過來?老頭最近也是昏了頭了,被他勾搭得家都不回。婊子養的,想跟我爭宏遠,我還能讓他騎到我頭上?!」
符確火氣直衝腦門,太陽穴直跳。
忍了又忍,說:「你說你爸早就知道這個兒子的存在,沒有認?那現在又擔心什麼?」
「我外公在,老頭哪有那個膽子。」徐勁松腦子不那麼靈光,但符確這一番問來問去,聽著也不像是來幫他,反問道,「你來撈我問這些廢話幹嗎?我爸怎麼跟你講的?問問門口那倆傻逼,要多少錢,趕緊。」
符確冷笑,稍稍俯身靠近,沉聲說:「誰說我來撈你?我是來揍你的。」
徐勁松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