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喉像是被掐住,只剩氣音, 又問一遍:「……你查我?」
符確的眼神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江在寒緊盯著符確,下意識抓緊床尾的橫欄, 他太用力了, 骨節突起來, 手指幾乎嵌進床板中。
「什麼時候……為什麼查我?」
這是江在寒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狀況。
他在惶然中警惕地瞪著符確,呼吸都是顫抖的。
不能慌亂,江在寒想。
他的聲線緊繃而冰冷, 像極度警惕的獸。
「你想怎麼樣?」
符確看著他虛弱卻防備的樣子,心中一陣刺痛。他向前一步,空著的手不由地向江在寒伸出去:「不用緊張, 我不是要怎麼樣……」
江在寒隨著他的動作,下意識後退,大腿後側撞上了病床的邊緣, 險些沒站穩。
符確的心也跟著踉蹌一下, 急忙上前去扶江在寒。
江在寒偏過身子, 躲開了。
「我沒想怎麼樣, 」符確沉聲說,輕柔而緩慢,安撫一般, 「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江在寒,你要做什麼我都願意幫你,你不用一個人承受。」
最後一輪巡房結束,走廊和屋內的光線暗下來。
走廊的廣播提醒探訪者離開。
符確沒理睬這個提醒,專注地望著江在寒,說:「真的。」
江在寒眉心緊了又緊,防備地看著符確,像是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可是符確目光坦誠,不似玩笑。
「符確,」江在寒盡力讓聲音平靜鎮定,冷漠地說,「這是我的事,我不需要幫助。」
「不需要?」符確目光銳利,盯著他,「你打算繼續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跟徐家斗?」
江在寒眼睫顫動,偏開視線,決絕地說:「與你無關。」
「徐勁松的外公已經在聯繫醫生,為徐勁鬆開精神疾病證明,」江在寒在國內沒有熟人,就算有,也不可能得到徐家的動態,但符確可以。他急切地告訴江在寒:「徐勁松這些年沒少闖禍,馬毅和徐徽言太擅長這些手段了,你知道嗎?」
江在寒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沒有那麼容易。」
江在寒有自己的途徑,他對徐勁松的了解,對徐家的手段,十分清楚。但他不想跟符確細談這種事。
符確只是個學生。
他該好好完成學業,領略異國的風土人情,交幾個知心好友,結束這段留學之旅。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待在病房,跟江在寒這個陰暗巷道的人討論怎麼報復同父異母的哥哥。
「我心裡有數。」江在寒勸道,「這些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你沒有揭穿我,我很感激,到此為止,好嗎?」
「你有數嗎?你把自己弄成這樣,頂多讓徐勁松坐兩年牢,可能都坐不了,過兩天就被保釋、回國逍遙了!你能得到什麼?」
江在寒漠然抬眼看著他:「你呢?趟這淌渾水,你能得到什麼?」
符確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而後,望向江在寒,目光堪稱溫柔。
他呼了口氣,忽而佻達一笑:「徐家身敗名裂宏遠受創,對福南是個機會。
這個理由你滿意嗎?」
***
深市。
【能源巨頭宏遠繼承人暴力襲擊高校教授】的詞條出現在能源快訊的搜索頭條,像一塊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
緊接著,更多話題湧現:【被襲教授疑似與宏遠總裁關係匪淺】、【宏遠總裁私生子】、【宏遠內鬥?私生子或繼承家業】。因為內容勁爆,又是大眾喜聞樂見的豪門狗血情節,很快衝出能源版塊,出現在各大社交平台熱搜。
深市西郊的中式莊園,馬毅靠坐紅木太師椅,手中捧著一盞青瓷茶碗。
裊裊茶香氤氳在空氣中。冷峻的視線穿過濛濛茶霧,落在平板上助理總結的熱門新聞帖。
馬毅發已灰白,坐姿卻板正如松,毫無老人的佝僂之態。他低頭吹了吹茶碗中的浮葉,聲音不緊不慢,問道:「沒壓下來?」
「本來已經壓下來了,」助理額角冒汗,戰戰兢兢解釋,「不知誰在一個很小的匿名論壇發布了一張徐少在警局門口踢人的照片,兩個人的臉都拍得很清楚。轉發的人用的標題跟打人的事無關,是【我家教授要長這樣,我一天學習48小時廁所都不上的】,這個沒攔住,衝上熱搜,結果一件接一件,打人的事被扯出來。」
馬毅輕輕啜了口茶。
滾燙的茶水滑過喉嚨,他面色不變,問道:
「徐徽言呢?」
「徐總還在那邊。何信說他這兩天想見江在寒,醫院沒準。徐少這回……」助理偷偷瞥一眼馬毅,小聲說,「可能下腳重了。」
「不算重。」馬毅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些許不屑和冷漠,「長大比從前有分寸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雕花木窗半開著,外頭是他精心打理的庭院。一花一草一水一木都嚴格按照他的規劃,這麼多年,從未有過差錯。
「病例和治療證明準備好了?」
「都備好了。」助理連忙說。這些事他們早已輕車熟路,徐勁松這些東西他們常備著的。「明天讓小章帶去美國。這麼遠您真的要去啊?這些事交給小章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