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江在寒回醫院, 被催著做了各項康復檢查。
再回到病房,已是傍晚。
畢竟是病人,庭審那兩個小時耗光了精力。江在寒沒開燈, 屋裡光線漸漸昏暗下去,困意跟著漫上來。
他枕著胳膊側躺著, 馬毅的言語和神態反覆在腦海回放。
江在寒不確定他通過什麼手段知道符確的行蹤, 又是怎麼知道他們的關係。他的話,有多少是虛張聲勢, 多少是真的掌控。
——勁松不會坐牢。
他那麼篤定。
和十幾年前是一樣的。
*
——多吃點,回學校就吃不到咯。
——外婆, 我真的吃不下了。
江在寒周五的晚自習沒上, 下午一放學就跑回了靄里。
他並不是每周末都回去, 雖然很想。
這周臉上沒傷,又是裹得嚴實的冬天,他才跑回去。
而且周六是他生日。
——我就知道你這孩子要回來, 菜都備好了。最近學習累嗎?考試多嗎?
外婆在大灶台前一邊忙活一邊問東問西。
江在寒坐在近處的小凳上,灶膛里柴火噼啪作響,他被灶火烤得暖暖的, 剝著糖炒栗子。
——不累,考試都很簡單的。
——那是我們冬冬聰明。少吃點板栗,一會脹氣吃不下飯。
江在寒被外婆塞了好多吃的, 一頓接一頓。還好有大信他們, 聞著味兒過來, 幫著分了那個大蛋糕。
周天下午, 外婆送他去長途車站。
他記得途徑角湖,那岸堤上的枯草,被和煦的日光曬久了, 幹了,踩上去腳感很好。江在寒跑了兩步,被外婆叫回來,強行戴上毛線絨帽。
——我不冷。
江在寒被帽檐壓住了眉,伸手頂了頂。
——戴好。著涼了又要咳半個月。
江在寒「噢」了一聲。
他沒再跑,跟外婆並肩走。
影子在身前,江在寒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比外婆高了。
快點長大。
他想。
江在寒在睡夢中被叫醒,初陽的宿管老師讓他趕緊下樓,媽媽在校門口等他。
再然後就是醫院,靈堂,墓地。
江在寒孑然站在墓碑前,山間的風很大,吹得他臉頰生疼,可是沒人給他戴帽子。
*
「江老師?」
一聲不屬於孤山的聲音將夢境劃開一道裂縫。
江在寒猛地睜眼。
他只是想休息一下,沒想到睡著了。
他還在夢境的惶恐無助中沒有完全抽離,額角沁著冷汗,呼吸是亂的。
一隻溫熱的手覆上後心,輕輕地上下撫著他的背。
「做噩夢了?」
符確的聲音壓得很低,又想叫醒他,又不想吵到他。
他蹲在窗前,離得很近,深黑的眼瞳中是江在寒茫然的臉。
江在寒看著他,幾秒後撐坐起來。
「你來了。」
他嗓音有些乾澀,符確遞過水杯,側坐床沿,讓江在寒靠著自己:
「嗯。夢見什麼了?」
江在寒接過水杯時已經清醒了。胃有點一抽一抽地疼。
「沒什麼,亂七八糟的夢。」
符確換了只手,捂住他的上腹,輕輕揉摁。
掌心的暖意舒緩了緊縮的胃部,那輕微的抽痛很快消失。
符確肩寬臂長,胸膛結實,被他摟著會有一種自然而然的安全感。這是一方堅固安全的天地,躲在這裡沒有人能入侵或傷害他。江在寒很難分辨,這種感覺來自符確的體格、溫度、還是這個人本身。
「要是喵,」符確感覺到他的放鬆,應該是緩過來了,輕聲笑說,「這會兒已經呼嚕嚕地響了。」
江在寒臉頰發熱,坐直了。
杯沿貼到唇邊,又放下。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