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確詞窮地感嘆。
「可惡,死去的物理課回來了。」
江在寒淺淺笑了一下,盯著緩慢擺動的金屬球體,有點出神。
他從前不會這樣漫無目的、不計時間的遊覽,今天交給符確,連場館內部地圖都不看,漫無目的地走哪算哪,也不錯。
短片播放廳里,燈光緩緩熄滅,巨大的穹頂屏幕亮起。
天文短片《The Center of the Universe》以身臨其境的方式帶領觀眾穿梭於宇宙。從地球升空,穿越太陽系,進入銀河系核心,再遠離至整個可觀測宇宙的邊界,直至背景輻射的盡頭。
浩瀚星海在眼前鋪開,黑洞旋渦緩緩吞噬光線,超新星爆炸化作星塵,一切都顯得那麼震撼,卻又那麼靜謐。
江在寒想到跨年的那個夜晚。
他們也這樣並肩仰望星空。
符確大概和他想到一塊,黑暗中伸手牽住了他。
「我們的太陽只是銀河系幾千億顆恆星之一,而銀河系又只是宇宙無數星系中的一個……」旁白緩緩響起,「但在這片無垠的黑暗中,光仍然勇往直前。」
符確偏頭,江在寒的側臉被頭頂的穹頂光線映襯出柔和的輪廓。他眼底倒映著光影,深邃得像夜空。
江在寒看得那麼認真,一動不動,唯有睫毛微微顫了顫。
短片結束,燈光緩緩亮起。
兩人同時看向對方,視線相接。
「你在想什麼?」符確問。
江在寒看他的目光深而專注,說:「在想……光走了好遠。」
他們隨著眾人起身,往廳外走。
符確在前面,手向後拉著江在寒,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快速轉身貼在江在寒耳邊說:
「我也走了好遠。」
後面還有人,符確不能停太久。
他那一瞬的動作,在並不明亮的放映廳里,看起來像快速的親吻。
謝謝你。
江在寒想。
*
外面的平台上,人群開始聚集,等待夜幕降臨。
格里菲斯天文台的地理位置極佳,站在這裡,可以俯瞰整座洛杉磯,時間接近黃昏,天邊的晚霞鋪展開來,給城市鍍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輝。
江在寒撐著欄杆,看向遠方的城市。
天際線在霞光的映照下逐漸染上深藍,白色的好萊塢山標誌隱約可見。
符確從後面抱著他,問:「顏色好美。」
江在寒覺得自己脫敏了,都沒再擔心這樣親密的姿勢被人看見。
符確說得有理,看見又怎樣,議論又怎樣,誰也不認識誰,何況親親抱抱又沒犯法。
他側頭看了符確一眼,嘴角微微彎起:「嗯。」
符確伸手,覆在他的手背。
天空被夕陽染成藍紫粉的漸變色,比任何畫作都美。
*
他們要趕飛機,考慮洛杉磯交通的擁堵程度,沒辦法留在天文台看夜景了。
「下次吧。」符確捨不得走,自我勸導道,「以後可以常來。」
江在寒沒有說話。
他們沿著台階往下走,晚霞逐漸褪去,天邊的粉紫色沉入深藍,天文台的圓頂在餘暉下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像一顆被點亮的星。
江在寒回頭看了幾眼。
「要不咱們搬來這裡啊?」符確敏銳地捕捉到,靈機一動,「這裡不怎麼下雨,多好。」
江在寒又分辨不出他在認真提議還是開玩笑了,沒理他。
符確煞有介事地分析:「這邊學校也很好啊,UCLA什麼的……噢不行,聽說公校科研經費被坎得研究生都招不起……私校呢?R大有影響嗎?江老師你沒有拖欠學生工資嗎?」
「沒有。你真操心。」
「關心,不是操心。」符確糾正道。
一想下山還有挺長的路,他拉著江在寒去路邊的長椅坐下:「你在這等我,我把車開上來。」
江在寒:「不用了。一起走下去吧。」
符確彎腰湊近,故意曲解:「我們當然要一起走下去。」
「……」
符確壞笑:「算了不逗你,我家江老師比喵還容易受驚。不開車上來,你是想讓我背你對吧?也行,來,上來。」
「……」江在寒推了下半蹲著的符確的肩:「你去開車吧。」
符確笑出聲,站起來:「乖乖等我啊。」
江在寒坐在長椅上,望著符確小跑著下山的背影。
天邊最後一抹霞光消失,黑夜接管了天空。
與此同時,路燈精準地卡點亮起。
江在寒被源自頭頂的燈光籠罩,忽然覺得,符確就像這燈光一樣。不管身在何處,總能照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