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精神測試是由州法醫精神病學中心出具的。該中心在業內擁有相當的權威性,法院通常會優先採信他們的報告。除非我們能證明徐勁松在測試前服用了足以影響測試結果的藥物,或者證明測試過程有人為干預,可信度存疑。」
這很困難。
這些機構有著嚴密的病患隱私保護機制,不會輕易提供測試過程。
江在寒快速掃視文件上的測試結論:「如果接受這個測試結果,您推斷,下次開庭會出現什麼樣的判決?」
「那麼徐勁松不會被判入監,大概率是被強制送往精神疾病忠心接受治療,依照從前的案例,這個療程4到6個月不等。結束後再次測評,然後決定繼續治療還是遣返回國。」
「如果您撤訴,他可以申請直接回國治療,不需要在這裡接受一個療程。」
江在寒從事務所出來,竟然很平靜。
他以為自己會憤怒。
就像徐勁松帶人把他扔進水庫、卻顛倒黑白地脫罪一樣。
但是沒有。
仿佛潛意識裡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
他在樹蔭下的長椅坐下,雙手插在羊絨大衣口袋裡,看著路邊光禿禿的橡樹發了會呆。A市靠近海灣,以往2月中旬就轉暖了,今年被幾個寒流颳得冷到現在。
真是神通廣大。
江在寒自嘲地笑了一下,他還妄想靠這麼個事故讓徐勁松吃點苦頭。
太天真了。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陌生號碼的簡訊。
——今晚八點,Century City Private Club,見面聊聊。馬毅
江在寒目光微沉。
看樣子馬毅連6個月的治療苦頭都不想讓徐勁松吃。
第84章
Century City Private Club, A市最隱秘、最奢華的私人俱樂部之一。
八點整,江在寒由侍者帶領,踏進厚重複古的青銅大門。
建築只有兩層, 隱匿於寸土寸金的A市中城的高樓之中,平鋪了橫豎兩條街的占地面積。江在寒來過一次, 徐徽言帶他見項目合資方那次。
上次他沒覺得這條走廊有這麼長。
侍者衣著黑色禮服, 引著江在寒向盡頭去,兩側房門的隔音很好, 讓這條長廊安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江先生,請。」
侍者輕叩門上的金屬環, 得到應允後推門, 請江在寒進去。
馬毅靠在沙發上, 姿態隨意,桌上擺著一瓶威士忌。瓶身設計典雅,寫著The Macallan, 江在寒對酒不了解,也聽過這個威士忌品牌。
琥珀色的酒液在燈光下折射出幽深的光。
馬毅微微點了下頭:「準時。」
江在寒面色沉靜,走近兩步, 沒有寒暄,直截了當:「找我有什麼事?」
訓練有素的侍者退出包廂,帶上了門。
「坐吧。」馬毅看了眼側面的單人沙發, 「喝點什麼?」
「不了, 有事直說, 我很忙。」
「忙, 」馬毅晃了晃酒杯,語氣悠閒,「忙著找鑑定書的破綻, 還是忙著和福南小鬼約會?」
馬毅眼型細長,因為年紀關係,眼尾垂而呈三角形,鼻尖下勾,給人一種精明的狠戾感。他完全掌權宏遠時,不論下屬、競爭對手、還是合作者,單獨面對他都會不由自主地犯怵,仿佛那雙眼微不可察地一眯,就能洞察所有。
就像此刻,江在寒站著,他坐著,卻保持著上位者的從容和威嚴。
氣場很強。
不過,江在寒沒有害怕退縮的情緒。
只有厭惡。
唯有當馬毅提到符確,他才有一瞬的屏息。
江在寒冷冷笑了一下:「是我爸把宏遠管理得太好,還是我哥最近惹不出麻煩?您老都清閒到操心我的私生活了?」
江在寒很少講這種為了氣人而氣人的話。
但他此刻非常想這麼做。
甚至不惜忍著噁心,那樣稱呼徐徽言和徐勁松。
很奏效。
這是馬毅的痛點。誰也不敢在他面前提,連徐徽言也不敢。
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沉下來,原本一直掛在嘴角的從容的笑意霎時消失,仿佛被什麼鋒利之物一划,向下繃緊。
馬毅緊盯著江在寒,很快又恢復了悠然地掌控態度:「撤訴吧,你也看到測試報告了,再掙扎也只是浪費精力和金錢。」
「既然測試結果出來了,徐勁松不會坐牢,」江在寒靜靜看著他,「撤不撤訴有什麼關係。」
「必輸的棋局,這種掙扎沒有什麼意思。」馬毅喝了一口杯中酒,「勁松在這裡做半年治療,對誰都沒有好處。」
「有病得治。」江在寒說。
馬毅抓著酒杯的手用了力,眉心的紋路陷得更深。
論起即將到來的審判結果,他勝券在握。可是他很清楚,在異國正兒八經接受精神疾病治療,不是徐勁松可以忍受的。
對於馬毅,只有徐勁松立即無罪釋放回國,才是唯一的勝。
江在寒看準了他這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