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江在寒說。
他們走完了石階,回到平地,江在寒回身看著鄭道:
「您不記得了嗎?」
*
江在寒沒往農家樂的方向走,在鄭道愣神的片刻,引導著人往另一邊走。
他們還只是閒聊。
聊靄里的氣候,茶山,遊客。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岸堤——眼前便是角湖。
「從前沒有這圈圍欄。」江在寒說著笑了一下,「我真的太久沒回來了。」
他走到圍欄邊,湖面的霧氣還沒散,在微風下飄渺浮動。江在寒的外套還在房間,身上的T恤被風吹得向側邊鼓起。
他蹲下身,手指在地面胡亂劃著名什麼,而後扭過頭:「我小時候常常來這邊玩。」
鄭道略顯佝僂的身體猛地抖了一下。
他看著蹲在岸邊的江在寒,瞳孔驟然緊縮,仿佛看到記憶里的少年——
年少的江在寒就跪在這個位置,校服襯衫濕透了,透出嶙峋的肩骨。看上去搖搖欲墜,像只被暴雨淋濕的雛鳥。
鄭道痙攣一般咳嗽起來,咳得雙目血紅。他捂著嘴的姿勢更像是捂住了臉。
江在寒與符確對視,緩緩站起來。
***
「我記得退燒貼就放在這個藥箱裡啊。」
符確蹲在儲物櫃前翻著藥箱。
江在寒就是發燒了。
頭一天晚上就有些發熱,第二天又在山腰吹了風,之後跟鄭道邊走邊聊在角湖邊站了半日。
送走鄭道,符確去牽江在寒,一觸摸就覺得不對勁,手心燙得不正常,一摸額頭果然發燒了。
江在寒被符確塞進副駕,路過藥房時買了和退燒藥,吃完就昏昏沉沉睡過去。
再醒來,並不在深市的賓館房間。
江在寒愣了幾秒,燒得難受,抬臂壓上額頭。
頂燈和R大房間裡那盞很像,他緩緩偏頭,覺得窗簾、房間家具、甚至陳設也很像。
一時恍惚。
符確拿著沾濕的毛巾過來,把他的手拿開,冷毛巾搭在他頭上。
符確臉色不好看,急的。
退燒藥才吃了兩小時,又燒起來。醫生過來檢查了一通,開了抗病毒的藥,可是江在寒一吃就吐,根本餵不進去,符確沒轍,醫生也沒轍,讓兩種退燒藥輪著吃,輔以物理降溫。
「這是,」江在寒嗓音是啞的,喉嚨痛得像被燒紅的刀刃劃割,「這是哪啊?」
「家。」符確說。
江在寒反應了一會兒。
符確的家。
「你房間,跟我的好像。」江在寒看見靠牆的小沙發和茶几,幾乎一樣。
「還有更像的呢,」符確說,「等你好了我帶你轉轉。」
「鄭道答應了,對嗎?」江在寒擔心自己不清醒,記得的事是夢,問道。
「嗯,答應了。」符確拿著吸管杯,把他扶起來一點,「別想這些了,喝點水。」
江在寒喝了兩口,扭頭不肯再喝。
「怎麼了?這回不是藥,是水。」符確讓他靠在自己胸口,「喉嚨疼嗎?」
江在寒閉著眼,皺著眉輕聲哼了一聲,鼻息滾燙。
「嗯,嗓子疼。你出去吧,別傳染了。我睡一覺就會好。」
符確把他放回枕頭,悶聲悶氣嘆了句什麼,江在寒沒聽清。
但是,熟悉的環境讓他身心放鬆,很快睡過去。他迷糊地感覺符確給他換了額頭的毛巾,涼涼的很舒服。不知過了多久,符確的聲音輕輕響在耳邊,說餵他喝藥。
「不想叫你起來的,」符確聲音小得像穿進了夢裡,「這個體溫不吃不行,乖,吃完再睡。」
江在寒醒了,但不想睜眼。
就由著他擺弄,一點勁也不想使。
心裡想著,反正是符確。
符確把他扶起來,果味的藥片化在水裡餵他喝。
喝完還抱著人坐了一會,怕立刻躺倒會吐。
江在寒靠在他胸口,覺得這個墊子軟乎乎挺有韌勁,觸感很好。符確一隻手有點力道地摸著他的後背,給他順氣,江在寒被摸得舒服,偏頭把整張臉埋進符確胸前。
耷在眉前的額發蹭亂了,看起來更卷。
因為發燒,江在寒臉頰紅紅的,剛喝過藥的嘴唇也顯出少有的紅而潤澤。
這個樣子很招人疼,像乖乖的小動物。
符確想起從前江在寒生病,都自己悶聲扛著,不肯讓人知道,更不習慣讓人照顧。
現在好多了。
知道說疼,知道讓他餵藥,知道往他懷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