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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硬的石雕偽裝撲朔朔地掉落碎石,暴露冷鐵的外殼質地。

就在這時,另一隻犼也被驚醒,眼珠轉動,外表向下掉石粉,似乎即將復甦。

「犼性格嗜殺,不吃人肉,卻喜食光源。它的遁逃手段,就是吞噬光源,進行移動……」

裴懷鈞抬袖,提起燈籠。

這正是廟門前唯一的光源。

他溫柔含笑,「也就是說,當犼遁出石殼時,下一刻會出現的地點——」

「在我這裡。」

他竟然膽大到以身為餌。

這兩隻犼察覺光源存在,頓時一左一右,化為黑影撲來。

試圖吞噬光,也藉機越出這可怕厲鬼的封鎖。

它們的速度快,衣絳雪比他更快。

在它們接觸到光源,瞬移到此,即將連裴懷鈞提燈的手臂一同咬掉的剎那——

緋衣厲鬼陡然出現在青衫書生背後。

蒼白纖細的左臂環住他的脖子,冰冷的觸感。他掀起滾滾血霧,瞳孔幽暗,右手作爪。

抬起,向下一划。

猩紅漫天,血光閃爍!

犼的外殼縱然似精似鐵,也抵不住厲鬼的切割,轟然墜地。

煙塵飛揚。

裴懷鈞鬼氣纏身,通體寒透,那似滴血的紅衣環繞著他,被風輕輕翻卷。

天衣無縫。

化作流螢薄霧,絲縷入寒夜。

若是忽視掉衣絳雪身上的凶煞之氣,這定是一幅水墨暈染的美人圖。

逢此大恐怖,裴懷鈞卻眉眼彎彎,「小衣,吃一隻,還能打包一隻,搭著送的。這下賺大了。」

「先用燒酒燉上一鍋,待到骨酥肉爛,嘗起來定香濃味美。」

「再把肉塊去皮醃製,裹上面糊,炸成肉餅。空口吃也好,配上糖醋醬汁也別有風味。」

「吃不完的,就醃製再烤乾,用油紙包好,給小衣做零嘴吃。能吃十來天呢。」

裴懷鈞搖了搖頭,「可惜,犼肉雖美味,骨頭卻腥,不能燉湯。不過把獸鱗掰下來,可以入藥,可以賣出不錯的價錢。」

一獸三吃!

衣絳雪眼睛發亮,卻故作矜持,頷首:「甚好。」

有燉肉吃!還有炸肉餅耶,嗯,聽起來就好次!

醃肉乾好像也不錯,啃了太久的草根,他終於能吃頓好的了。

「三更天了,時間不多,我們去廚房。」裴懷鈞算了下時辰。

一人一鬼完全不把東君廟的兇險當回事,甚至開始準備做夜宵。

衣絳雪落地化人,左右手各拽住一隻犼獸的角,在庭院積雪上拖行。

厲鬼輕盈,踏雪無痕,唯有獸屍在白茫茫的路上留下兩道長長的血痕。

廚房在後院,雖小,但是五臟俱全,灶台、柴火都是現成的。

裴懷鈞用融化的雪水淨手,紮起青衫袖擺,露出常年握筆的腕子。

手骨輕盈纖薄,伶仃如孤鶴,看上去一折就斷。

他在隨身攜帶的包裹里翻找,取出案板、剖骨刀、調味料、食材等東西。

衣絳雪是好奇寶寶,他扒著裴懷鈞的背,很輕盈地環上去,探頭瞧著:「這個包裹里,怎麼什麼都有?」

裴懷鈞解釋:「這是乾坤行囊,是仙家法寶。雖然貴了些,需要五塊靈均石,但是能裝的東西多,出遠門時格外有用。」

說罷,裴懷鈞拿著剔骨刀,走向放在地上的鬼獸屍首。

這看似文弱的書生,竟快准狠地一刀扎入其脊椎最脆弱處。

避開骨刺,貫穿其死穴,似切割豆腐,將其皮肉分離。

他放血太准了,連血管都準確避開,只流出很少一點。

書生青衫潔淨,血半點沒有濺到身上。

刀身微旋,宛如庖丁解牛。

裴懷鈞向專注的衣絳雪講解食材:「犼血有腥氣,微酸,放不好血,嘗起來就沒有好的風味。我們先這樣,按摩它的肌肉,安撫它的情緒,乘著它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死了——」

他順著獸肉的紋理,隨意剖下整塊的肉,形狀完美,並碼放在盤中,等待下鍋。

手穩,冷血,剖肉剔骨,如割草。

衣絳雪蹲在一側,認真觀摩他很藝術的解剖手法,問道:「書生,你是不是經常殺人?」

裴懷鈞詭異地沉默了。

他一時居然想不出怎麼答,模稜兩可:「……也沒有經常。」

衣絳雪也沒當回事,裴懷鈞處理廟祝屍首時的利索,遇到襲擊時的鎮定,足以說明這個書生不簡單。

他是真心誠意地誇讚:「你肢解的技巧很好,找死穴也很準,一看就很會殺人。」

裴懷鈞又靜了片刻,露出微妙糾結的神情:「……那就,謝謝小衣誇獎?」

衣絳雪覺得自己很會聊天,也對書生釋放出了善意,充分地激勵了他鑽研烹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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