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住鬼了,搬家!快搬家!
最先哭著爬出去的是一個鬼嬰。
他並未出現在正堂的畫軸上,因為他是死後才從兒媳的肚子裡爬出來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不算活過,自然沒有他的畫像。
「娘親、娘親——」鬼嬰嚇得大哭,「嚶嚶嚶」地喚娘親。
一身大紅衣裙的美貌女鬼,雙眼空洞,臉色是不正常的白皙,好似敷著厚厚的白粉,沒有絲毫血色。
她剛剛從牆壁里探出滿頭珠翠的頭顱,就正面看見了那紅衣厲鬼的容貌。
檀木長發、雪白膚色,一襲絳紅血衣。
厲鬼的長髮披散,遮擋住眼帘,身形卻一搖一晃,盪出驚悚可怖的幽幽鬼影。
在她空洞雙眼看去的那一刻。
紅衣厲鬼含朱的唇,卻露出幽暗鬼魅的一絲笑意。
「啊啊啊啊——」
剎那間,女鬼發出劃破宅邸的悽厲尖叫,迅速從牆裡縮回腦袋,連滾帶爬著去找鬼嬰了。
女鬼的死相也不駭人了,空洞的視線頓時清澈起來:「麼兒,你在哪裡,等等娘親——」
兩隻鬼輪番上門,懸樑睡覺的衣絳雪卻沉浸在甜甜的鬼夢裡:「ZZZZZ……」
夢裡有多多的香火,有豐盛的貢品,還可以到處亂飄。
好幸福!
在他恣意擴張的鬼氣之下,這兩隻小鬼太弱了,完全不夠凶煞。
鬼對於等級壓制,比人更敏感。
雖然女鬼和小鬼看不穿衣絳雪真正的級別。
但一照面,他們就意識到:對方絕對在自己之上。
掉頭就跑,也是鬼之常情。
只是這段小插曲不影響衣絳雪甜甜的睡眠,卻影響裴懷鈞的。
他為了不招懷疑,這具書生化身捏的和凡人一般無二。
不但很脆弱,容易流血受傷,夜裡也是要睡覺的。
裴懷鈞剛剛有了些睡意,結果一會是嬰兒啼哭,一會是女鬼尖叫。
雖然他對此司空見慣,但是吵,非常吵。
他作為神仙,可以一直不睡,何況他討厭做一些關於過去的夢,所以總是淺眠。
一當凡人,需要睡覺了,他就開始頭疼了。
完全睡不著。
這座古宅的問題,有空還是解決一下。
被迫熬夜會猝死的。
第15章 小衣的餐桌
衣絳雪做了個香甜的鬼夢。
他的脖子還懸在樑上,闔著眼,晃悠身體。或許是睡懵了,紅衣底下空蕩蕩的,半天沒感覺到腿的存在。
不多時,睡夢中的衣絳雪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
他迷迷瞪瞪睜開眼,才發覺滿屋子都是猩紅的鬼霧。
「小衣醒了?」裴懷鈞已經起了。
他隨意披上青衫外袍,並未束冠,墨發用木簪松松挽起,正俯身,給他的靈位前點上三炷香。
衣絳雪恍然:他原來是被香火氣勾醒的。
居然還有早安香,驚喜!
「嗯。」衣絳雪揉揉眼睛,從白綾上鑽出來,落地收回鬼霧,化為人形。
他湊到香火前抿了一口,「昨晚發生什麼了嗎?」
裴懷鈞:「開始有兩隻鬼在鬧,不一會就跑了,不打緊。」
衣絳雪迷茫:「沒感覺到。」
可能對方鬼氣太弱了。有鬼爬進來,他甚至都沒有驚醒,好像有些不負責。
裴懷鈞似乎不在意,他在供桌上擺好早膳:「既然醒了,就吃早膳吧。這是涼菜,醋醃鬼藤花。」
衣絳雪在供桌前乖乖坐好,等待投餵。
書生還不忘說些家常話:「早上,我去了趟藥鋪,把犼的鱗片和皮賣掉,又湊足了盤纏。既然還有餘錢,就去買了些鬼藤花干回來,用自家井水發好,香醋一拌,脆嫩爽口。」
裴懷鈞擇了鬼藤花瓣,做了些簡單的酸甜調味,與切好的蔬菜絲拌在一處,晶瑩剔透的,頗為好看。
衣絳雪這才注意到,角落一株開滿雪色花朵的植物。
它紮根在盛滿水的花瓶里,筆直立正,戰戰兢兢,生怕自己發的不夠陽光燦爛,被某個恐怖書生死亡凝視。
裴懷鈞溫柔微笑:「就是發的時候,這鬼藤花有點不聽話,不得已,我就拿到這間屋子發。有小衣的鬼霧飄著,它也不亂來,長的可好吃了……」
他略微掃了一眼,和善道:「吃不完的,就讓它在房間裡長長,時不時修剪一下,當個盆景。還能去去屋裡的霉味。」
鬼藤花打了個顫,藤蔓上突然噌噌蹦出好幾朵雪白的花,開的更燦爛了。
「井水?」衣絳雪似乎想起什麼,隨口問道:「那口後院的井,不是用石頭封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