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絳雪用黑漆漆的眼睛瞧去,似乎在譴責:「怕什麼,快幹活,我想吃飯。」
三人紛紛打了個激靈:這位可是紅衣厲鬼,有他在,還怕什麼凡鬼!
頓時開始用吃奶的勁推棺材。
尷尬,推不動。
照理說,這麼折騰棺材蓋,棺材裡也差不多該有響聲了。
但棺材一片寂靜,怎麼瞎搞都沒聲兒,和裡面沒鬼似的。
方才在靈堂里,連微笑都會驚動鬼怪,簡直超絕敏感肌。
現在,這一人一鬼就算把棺材板拆了,用壽材去燒火,幕後主人也不敢吱聲。
「禁忌」倒也是看鬼下菜碟。
不多時,衣絳雪把墨水消化的差不多了,身體像融化的糖絲拉長,探身,湊過去一瞧。
這一瞅,他就瞧見不對,眨巴幽黑的眼睛:「咦,這棺材裡頭,有人拼命扒著蓋子,不讓你們推開。」
「……確定是人嗎?」裴懷鈞問。
「對哦,人又不能蒙這麼久不呼吸。」
厲鬼點點頭,判斷:「應該真的有鬼住。」
衣絳雪是會扶摔倒老爺爺的五好紅衣厲鬼。
意識到有鬼住,他凝出纖細的右手,屈起手指,敲敲棺材蓋。
衣絳雪十分禮貌:「你好,張老爺爺,我路過來吃席,請問可以吃你院子裡養的鬼嗎?」
見他竟然直接敲棺材蓋,幽冥司三人組已經麻木,都給不出什麼反應了。
敲吧敲吧,他是厲鬼,他說了算。
「禁忌」,既是規則,也是門檻。比宅邸主人弱,才需要去遵守,不敢行差踏錯。
這位紅衣厲鬼的強大程度,遠遠高過宅邸主人「張老太爺」,根本不必矮身入門檻,而是直接侵入鬼蜮,橫行無忌。
他當然能把「禁忌」當廁紙。
香爐上,三根鬼香幽幽地冒出青煙,詭異地扭曲起來。
曰:「可」。
畢竟,得送瘟鬼……和瘟神。
棺中鬼怪快哭了,這麼大一隻紅衣厲鬼就守在棺材前頭,說什麼都得答應。
而且,還有一尊……
棺中鬼怪心有餘悸:那書生拔出第四根香,讓靈堂徹底沉入黑暗時,鬼怪們全然不受控制,處於詭異又玄妙的狀態。
「拜神」。
雖然看不出其背後法相,但書生站在那裡,就是一尊威嚴的神。
惹不起。
衣絳雪對張老太爺本身沒興趣。
他不吃行屍系的鬼怪,覺得腐肉很倒胃口。
可他沒事找事,非要殺他的儲備糧兼廚子,是很壞的鬼!
但現在衣絳雪餓了,想去拆鬼獸盲盒,剛才他數了數,院子裡有十二座神龕呢。
剛好適合露天燒烤!
衣絳雪暫時不執著於打開棺材了。
他從碗裡飄到裴懷鈞身側,紅衣若隱若現,像是墨水暈染,越發飄渺。
然後,他化為紅色的花藤,圍著裴懷鈞軟軟纏了一圈,把他當花爬架。
待到繞定後,衣絳雪還「噌噌噌」開了一圈小紅花。
裴懷鈞衣服上終於不是花刺繡,而是實體花了。
書生寬袍大袖,風姿瀟瀟,卻怎麼都像個行走的花人,到處綻放小紅花。
裴懷鈞曲起手指,置於唇邊,輕笑:「小衣,別鬧。」
衣絳雪偏偏還在亂開花,左一朵右一朵的。
這還不夠,花藤像是有生命,伸出去,連吃帶拿,捲走了靈位前好幾根香燭。
衣絳雪記恨這老頭鬼要害死他的儲備糧,為此鬱悶了很久。
所以,他也得搶回來。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吃空……呃,搬空靈堂。
不多時,花苞張開,叼住香燭,發出「咔嚓咔嚓」的咀嚼聲。
衣絳雪很高興:「張老太爺一定是個大善人。他不會介意我吃光他的香燭的。」
裴懷鈞摸摸肩上的小紅花,柔聲附和:「……嗯,他不會。」
書生選擇性遺忘了,香燭是棺材板響的時候要拿的,現在被衣絳雪吃光,後面怕是沒得剩。
衣絳雪又挑挑揀揀起來。
一會掃空鬼香,一會搬空祭品,一會在靈位上亂塗亂畫,甚至還捲走了倆破破爛爛的紙人,用花藤吊著。